那女真人从水手手里接过一壶酒,一仰脖子半壶下去了,咂巴着嘴,接过水手还回来的多余金沙,用手掂了掂,他好奇的说:“你还真的只留了十两……你说你这人吧,斤斤计较,贪财如命,却又不像个好占别人便宜的人。奇怪!大宋怎么有你这么奇怪的军官。”
赵兴顾不上理他,他冲着桅杆上的水手呼喊:“亮军旗,打信号,让对方慢慢靠过来,快放旋梯。”
来船体型很庞大,赵兴这艘是五十吨地快帆船。来船是五百吨量级的大船,两个船舷相差很大,绳梯抛过来后。赵兴问张用:“我要转船了,你怎么样?”
“别,别,这大海可没有个底,万一掉下去,沉到什么时候才算头,我不转船。这船挺好的”。张用紧着嚷嚷:“你也别走,你知道,咱家可不懂水军,我现在站都站不稳了,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船上。”
赵兴想了想,放弃了:“好吧,让他们的船过来十名搏斗手,五位弩手。”
命令一次下达,赵兴所在的五艘小船中。分出一艘缩型快舟,和一艘中型快帆船,驶向了船队最尾端,而两艘巨舟则带着赵兴的船和剩余地两艘一大一小的船,亮起了。领先向渤海湾内驶去。
到了现代的大东沟附近。高丽船拐弯向东,一部分小型效用船护送着高丽船向高丽驶去。而后赵兴下令抛锚。等到日落时分,船鱼贯驶出大东沟,靠向了曷苏馆附近。
“虽然你给我酒喝,但我还是邀请你上岸一趟”,夹温猛哥凶狠地说。
赵兴呲开牙笑了,问:“酒好不好喝?”
夹温猛哥舔了舔嘴唇,回答:“好喝!”
赵兴跺跺脚,说:“我脚下的船舱里藏有五百坛这样的酒,每坛酒装五十斤,你觉得一坛可以换多少匹马?我要的是种马,可不能拿那些阉马糊弄我。”
夹温猛哥眼珠转了转:“两坛换一匹马。”
赵兴摇摇头:“这可是烈性酒,五十斤粮食才能酿出一斤这样的烈酒。五百斤粮食,怎么样也可以换一匹马了吧?我那一坛装了一百斤……算了,我不跟你谈,回头我派人上岸去,找愿意跟我谈的人交易。”
夹温猛哥一把揪住赵兴的肩膀,焦急地说:“一坛换一匹马,不能再多了,你有五百坛,我给你五百匹战马,你一次拉地走吗,那又不是石头。”
赵兴用手一划围在外面的那些效用船,答:“这些船的压舱物都是水跟石头,他们都是来装马的。”
夹温猛哥收紧了指头,大力的掐着赵兴的肩膀,说:“现在正是深秋,辽东快下雪了,谁会把几百匹马赶到海边,你找别人,最多也就是能换到五百匹马,不可能再多了。”
赵兴还在笑着,他突然握住夹温猛哥的手腕,手臂轻轻一拧,夹温猛哥觉得手上的关节出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身子随着关节才扭了一半,已不得不放开了捏赵兴地动作。而后,没等他反应过来,赵兴手轻轻向外一送,他踉踉跄跄退后几步,神使鬼差的坐倒在地。
赵兴像什么事也没生一样,温和的笑着说:“早跟你说过,我学的是杀人的手段,不是那种表演地比武技巧,你该庆幸今天地太阳很温暖,暖的我一点没杀人地。”
夹温猛哥坐倒地上,愣愣的想了半天,他甚至回忆不起来自己怎么坐倒的,就觉得对方往自己手上一搭,那手腕的关节就扭动起来,接着就是挣扎似的疼痛,这一切怎么生的,夹温猛哥竟然光顾跟对方讲价,没有注意。但想了片刻,他猛然想通,浑身的冷汗哗的下来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刚才对方只动了一只手,精通摔跤术的猛哥知道,如果此后对方朝自己的脚下一磕,自己就要脸朝下,跌倒;如果自己被他往怀里一拽,另一只肩膀横过来一撞,那么肩膀就要脱臼;如果对方另一只手拿了把刀子,只要牵着自己那只被扭脱关节的手轻轻一拽,自己的胸膛就要撞上那把刀子……
眼前这位军官跟他说的是一样,他显然精通杀人技巧。
类似的手法女真人也有,那是他们从渤海人那里学到的,后来他们把这种手段融合到摔跤招式里……但他们不知道,渤海人是跟唐人学的。这种扭关节的手法被渤海人称为“唐手”。
宋朝人说女真族“本名朱里真,番语讹为女真”。可见,朱里真是汉名。为避辽兴宗耶律真地讳,改称女直,也写作女质。
辽天显元年太祖耶律阿保机灭渤海,部分女真人随渤海人南迁。编入辽籍,称为“熟女真”;留居故地的女真人,未入辽籍。称为“生女真”。生女真中的完颜部逐渐强大,阿骨打于1068年起兵反辽,逐步开始建立国家,至今已有20年了。
而编入辽籍的“熟女真”也称为“合苏馆”,又作曷苏馆、合苏衮、是女真语“藩篱”的意思。夹温猛哥就属于曷苏馆女真,经常与大宋做贸易。
接下来的行程里,夹温猛哥很乖。只是坐在船上看风景。直到船队驶入曷苏馆港口——也就是现代大连。猛哥兄弟地船靠了上来,这时猛哥气焰已经消失,他老老实实的跟赵兴讲了价,讲好价后,他跳上哥哥的船,酒也不取,就向岸上靠去。
赵兴地船不进港,这是张用的建议,他以为身在险地安全为上。不过,张用不理解怎么猛哥讲完价后,货都不取,直接往岸上跑,他慨叹:“这女真人可真憨厚啊!”
赵兴望着远去的船影。回答:“那是因为我刚才没有多取他一分毫的金沙。所以他相信我的信誉,就先去岸上筹备战马了。好信誉就是低成本。不是吗?”
张用摇头:“你怎么会向女真人买马呢?那些女真马又没有你的马高大而擅奔跑,马的体积多大呀,一条小船在装不了多少匹,千辛万苦拉回去,能卖多少钱?”
赵兴掰着指头给张用算账:“一匹战马在登州可以卖一百贯,一艘小船可以装十匹马,我们一个来回不过花了三天时间,而从这里到登州,一天可以一个来回,这些小船一天运过去十匹,便可以挣一千贯。一天可以挣一千贯地钱,还有什么生意比这更值钱?”
邓御夫在旁边补充:“还有金沙,说好地,一坛酒换一匹战马,十两金沙,我们的小船还可以在当地收购一批兽皮,算下来,这一趟怎么都不亏。看来以后效用船护航,确实利厚,咱得多造点船,离人,你还有效用名额吗,我家也出三条船。”
“大将效用没名额限制”,张用已经明白过来:“这等效用自备兵器战马器械,只在军中挂个名而已,朝廷平时不点验,也不俸禄,多了少了,没账。甚好,你说我的脑子怎地那么死,这半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少赚了多少钱啊!”
“分赃”,赵兴乐呵呵地说:“没受过好战训练的船恐怕不敢到这儿来,我的船每次最多带十艘护航,多了——护航的船比商船多,人不笑话吗?咱几个就在定个章程,分配一下各家怎么出船,民间效用如何使用?”
几个人正说着,那些效用小船一个个鱼贯进港,他们将由夹温兄弟负责付款,在码头采购需要的货物,而货款最终从给赵兴酒价里扣出。
不一会,所有的效用船都进港了,海面上只剩下赵兴的七艘船。这些船不敢下锚,便在港口外一圈一圈地兜着。借机练习转弯、分组、列队等指挥技巧。
天亮时分,一艘小舟驶出港口,给赵兴送来一本账册,账册上是效用船们采购的物品货值,赵兴签字认可后,退后五海里下了锚。船又在金州码头停了三天,等效用船将货物全部装满舱后,开始一个个驶出港口,他们将向登州码头驶去,装不下的一百余匹战马则由夹温兄弟出资雇请了几艘大木船,一并载往登州。
这次夹温兄弟带来了一百多人,他们将赵兴原先船里的酒搬空后,几个人便赖在赵兴船上,打算同去登州。他们在码头已经预先收了一批酒款,这次打算趁着有武装护送,再往登州跑一趟海6。刚好赵兴雇他们的商船运马,这样,回去地路上装载货物,可以赚个双倍。
夹温兄弟俩作为人质,很有觉悟地登上了赵兴的坐舟。但邓御夫望着那条塞满女真人地船,依然有点忧心忡忡:“签判,这伙人塞满了船上每个角落,看情形不像是普通的渔夫,我们的船岂不都让他看去了……”
赵兴笑的很阴冷:“无妨,这种小海船即使被夺去,我用这艘坐舟撞也把它撞沉了。”
赵兴说这话时,并没有回避身后的夹温兄弟俩。邓御夫比较了一下两船的体型,赞同道:“那是。”
夹温兄弟俩脸黑黑的,没有反驳。
船队再次起锚,这次赵兴有意识的领着自己的船队在海峡内侧替整个船队护航,那些快舟依仗着度很快,甚至贴着海面快穿行,遇到辽国小舟,则干脆撞沉,大舟则强行登船检查。不一会,他们以各种名义俘获了一大堆中小型渔舟。
夹温兄弟看不过去,直着嗓子问:“大人,你为什么将那些辽国小船的舵卸了,绑在自己的船后?”
赵兴板起公事的脸,回答:“他们逃税,我依律予以处罚。”
夹温兄弟俩的老大倒很沉稳,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赵兴,弟弟猛哥憋不住,嚷嚷起来:“大人,可这是辽国海域。什么时候宋国官船可以到辽国海域查税?”
“刚才”,赵兴掏出银酒壶,啜了口烈酒,回答:“从我的船驶入这个海面,我在这儿,这片海面的规矩就由我定,我才是这片海面的主人翁!”
两名女真人还没来得及反驳,邓御夫已经提前叫起来了:“签判,可不敢这么说啊,主人翁这个词可不敢乱用,这个词太淫秽。”
什么,赵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