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亦怪,于扶阳出生后,四位姐姐竟然纷纷有孕,翌年依次诞下四位小公子。四位姐姐成婚后,俱是生的女儿,在娘家正有些抬不起头。如今人人得子,大喜过望,俱说是于扶阳是贵人。尤其是顾闻白的母亲于嘉音,她明明是长媳,但入门十年才得了一个女儿。二房却得了两个嫡子,那顾老太亦是个眼珠里重男轻女的,竟然将中馈交与二房,气得于嘉音整日在房中咬手帕。
这下顾闻白出生,她才理直气壮将中馈之权要回来。
说来也可笑,明明这是一件很机缘巧合的事情,即便是于嘉音的其他姐妹,在感激了数月于扶阳后,俱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儿子身上,精心培养自己的儿子。但于嘉音是个例外,她对待于扶阳简直是走火入魔般的好。每月里源源不断送礼物给于扶阳便罢了,还要将于扶阳接到家中小住。
舅妈丁微晴本就出身贫寒,没什么钱,见于嘉音对自己的儿子非常上心,自然是十分乐意。再加上又生了老二,怀着老三,对于扶阳也照顾不上。自己的婆母年纪又大了,人还小气,如今有个冤大头,还恨不得于扶阳在顾家长住。
于扶阳在顾家住着,便是顾闻白噩梦的开始。
舅舅于启冠得于扶阳时,还是个贪玩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家教。他向来是个混不吝的,竟然带着于扶阳日日上街混日子,是以于扶阳虽然才四五岁,骨子里早就藏了不少坏主意。而这些坏主意,他通通使在嫡亲表弟顾闻白身上。
于嘉音愚钝,每当顾闻白被于扶阳欺负,到她面前哭诉时,她还觉着自家亲侄儿古灵精怪,十分机灵,而自家的儿子,却是整日傻乎乎的,自家侄儿这是在调教儿子呢!只可怜顾闻白,一腔血泪无处可诉。他爹是个书呆子,整日与书为伍;祖父是个外放官,远在千里外,听说和老妾生了好几个庶子,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祖母是个沉迷修道的,耳根子软,两个儿媳整日斗来斗去头都大了,只管躲在道观里不回家;至于二叔二婶一家,巴不得大房没儿子。
幸得他心智开得早,知道自己爹不疼娘不爱后,从小便懂得自己筹谋。培养了两个忠心的护卫,艰难地做点小生意,忍辱负重,终于在弱冠礼后,条件成熟,便头也不回地离开顾家。
竟是一眨眼四年过去了啊……他还以为只要他离开得够久,便能忘掉一切呢。
但他如今,不再是那个过往任人宰割的顾闻白了。
风渐渐大了,雪渣子也变成了雪绒花,轻飘飘地落下。
卫英恭敬地候着,亦不言语。
雪花不断飘落,白了大地,白了房顶,亦白了头发。
良久,顾闻白道:“写信到府里,让卫真过来。”卫真是卫英的哥哥,两个从小没爹没娘的在路上乞讨,被顾闻白用四个白馒头买断,从此以后对顾闻白忠心耿耿。从顾家出来后,顾闻白决定落脚灵石镇,卫英与他留在镇上,而机灵些的卫真则留在府里,帮他打理生意。
“是。”卫英很高兴,他已经有许久没见过哥哥了。虽然这次大敌当前,或许要血战一场,但卫英不怕,公子憋屈了那么多年,他早想狠狠地揍那于扶阳一顿了。对了,还有于扶阳身边的那个狗头军师贺过燕。那人又精又色,坏主意最多。虽然出身勋贵,但家中早就破落了,还五毒俱全。整日摇个纸扇,还以为自己多风流倜傥呢,哪个大冬天里摇纸扇,便是贺过燕那个傻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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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下着雪,辛嫂子还是早早起来,给自己儿子掖了掖被角,简单梳洗后预备到铺子去准备早食。娘子昨日说今日想吃炸圆子呢,特地交待她让多买些油,今日好炸圆子。是以她昨晚回来经过油铺时便先打好油,省得再跑一趟。
她拎着油罐子,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吱吱嘎嘎地走到一处巷口,见前面有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在积雪上跌跌撞撞走着。一边还说着话,听口音,不像是邻近的。但灵石镇靠近驿道,外乡人多,口音各异,辛嫂子也不在意。
她脚程快,渐渐地便要超过那两人了。
走近了,辛嫂子才听清,这两人似乎在骂人。
辛嫂子虽然没出过远门,但灵石镇外乡人多,各种口音她都听过,她又是个脑子灵活的,辨一辨口音,便晓得是京城来的人。
只听那两人骂:“不过才几年,这贱骨头翅膀竟然硬了!待明儿我熟悉了这地儿,便将那贱骨头挫骨扬灰!”
另一人说:“你将他挫骨扬灰,你姑母还不得伤心?”
“我姑母早当他死了。哎哟!这千刀杀的顾闻白,爷爷我还没有吃过这般苦!”那人脚下一滑,差些摔倒,不由哎哟一声。
辛嫂子这下听清了,这两外乡人在骂自家儿子的恩师顾闻白呢。这两坏人似乎还在商讨如何害顾老师。
顾闻白仅仅是儿子的老师时辛嫂子便十分尊重了,更别提如今顾闻白正在向自家东家献殷勤。顾老师对东家虽追求,但尊重有加,并不因为东家是寡妇便看小。自己也是寡妇,守寡的日子不好过,辛嫂子很是知道其中滋味的。如此一来,辛嫂子更觉得顾老师人品如玉。
而这外乡来的两人,竟合计着要算计顾老师……
辛嫂子眼珠一转,脚步一转,抄了另一条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