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性子顽劣,望天子海涵。”
似乎察觉自己的小妹的确无礼了些,此刻那撷利可汗终于行了一礼,代为道歉,说完还不忘斥责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眼看着那突厥公主不甘心地瘪了瘪嘴,众人都在等待一人来收拾乱局时,却是听到了一抹再温和不过的声音。
“突厥大可汗之妹,嫁与我朝天子为皇妃,确是门当户对,也是我两国永结秦晋之好的喜事。”
在众人的目光下,端庄得体的杨皇后一如既往的温柔笑着,如春日暖阳,如秋风拂柳,缓缓由迦莫扶着起身,继而行下礼去,只刚刚蹲了身子,却生生被元成帝小心地扶住了。
杨皇后抬起头来,目光认真而诚挚地看着眼前的夫君,她此生唯爱的人,一字一句却是自肺腑中涌出般,满是真诚。
“臣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日得此佳眷。”
“虞娘——”
察觉到眼前人眸中的疼惜与为难,杨皇后心下虽有些微连她自己也分不清道不明的抽痛,面上却依然是那般雍容温和。
她知道,这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应当有的胸怀与责任。
也是只有她,才能为他解开的乱局。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就这般简单的举动,让座下的朝臣皆回过神来,心下不由感叹杨皇后的大度与贤德,下一刻也都纷纷离席,一致地行下礼去出声恭贺。
在这满殿的贺喜下,元成帝忘了理会众人,只如视珍宝般小心翼翼扶起杨皇后落座身边,在杨皇后的点头抚慰下,这才看不出悲喜的面向众人道:“诸位请起。”
衣袂窸窣下,众人方落座回去,杨皇后含笑看着下面那个精灵般肆意的女子,心下却不由生出了几分羡慕。
这样的女子,就像那西域的风,天边的鹰,可以漫无边际地飞向任何一处地方,不似她,终这一生,都注定了生在那四方的宅院,住进这高高的宫墙,跌入这一场至死不得解的斗争泥潭之中,不知何处才是归路。
“臣妾以为,公主出身尊贵,如今又愿为两国交好,离开故土,留在这千里之外的长安,还请陛下亲自赐下宫殿与位份,以慰突厥大可汗和突厥子民的心。”
听得杨皇后这一席话,元成帝又一次陷入僵局,众人皆知,这位份过低无疑是贬低突厥,将喜事变成交恶的坏事,可若过高,看着下面的杨崇渊和上官稽,元成帝的脸色可谓是复杂极了。
就在众人不发一言的看戏时,宝缨却觉得身旁响起了细微的声音,只见李绥竟是站起了身,缓缓离席上前,在众人目光下,端庄得宜的行下一礼,随即对着上座的帝后笑道:“今夜既得一喜,不如再添一喜,双喜临门岂不好?”
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下,李绥看了眼镇定自若,颇有些漫随天外风起云涌的上官昭仪道:“这些日子皇后殿下身子重,宫中内务皆是昭仪娘娘打理,不可谓不辛苦。”
骤然听到提到自己,上官昭仪身形微动,看了眼面前的李绥,却见这位永宁郡主此刻以如沐春风的目光还有那端庄温和的笑与她相对,俨然又一个杨皇后般,却是不紧不慢的夸赞她道:“今日这两国交好的盛宴,也是昭仪娘娘亲力亲为,一手操办,按着时日——”
李绥徐徐说着话,自然而然地转而看向上座的帝后数道:“昭仪娘娘进宫也有十年了,陛下、殿下,永宁觉得今夜不如趁此,也晋一晋昭仪娘娘的位份,以慰劳娘娘这些年的尽心尽力。”
听到此话,四座无不讶然,这杨、李两家与上官氏那是明里暗里的死对头,这出身李家的永宁郡主竟会为上官昭仪讨恩典?
此刻莫说是旁人,便是当事人上官昭仪也是觉得有些不对,眼前这永宁郡主说话看似句句向着她,可她却不是那突厥公主般没个脑子,不知其中的弯弯绕。
反常即为妖。
她虽说不清这李绥想的是什么,可那句“尽心尽力”却叫她听出了些莫名的意味深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