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再命人秘密毒杀,放他们安度余生罢。”
几乎是同时,杨崇渊怒目圆睁,携着几分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刚的愠怒,和无法抑制地冷笑。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
听到从杨崇渊齿缝中溢出的一字一句,杨延沉重地点了点头,仿佛一高耸伫立的青山,不肯有丝毫的后退动摇道:“儿臣知道——”
“妇人之仁!”
随着桌案上笔墨纸砚霍然砸落在地的声音,那乌黑而腻的墨液溅洒了杨延一身,那一沓沓的文书亦是飞了遍地,不待杨延去体会身上的疼痛,不待他彻底将话说完,面前的杨崇渊已是怒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杨延,盛着暴风雨般阴沉可怖的天子之怒,直指杨延叱责道:“朕这一生,怎会生出你这般妇人之仁,昏弱无能的儿子,以你今时今日的作派,又如何敢忝局这太子储君之位!”
“阿耶——”
面对这严厉甚至是毫不留情地责骂,杨延眸中震动,良久才溢出两个字来,然而杨崇渊丝毫不顾及情面,已是断然震袖驳斥道:“你给朕退回东宫面壁思过,朕不想再听你这些无能之言。”
说罢,杨崇渊提步欲走,然而不曾想到脚下跪着的杨延竟敢拉住他的衣角,苦苦进谏道:“阿耶,开国之处,您轻徭薄赋,大赦天下,让利于天下百姓,得了万千民心,何不就此放过陈氏一族,让他们感念您的恩德,当年刘宋末年,宋顺帝禅位萧氏,死于乱军之时,甚至有萧氏部下言,吾学你先祖武帝而已。”
“冤冤相报何时可了,儿臣今日谏言,是为我杨氏一族的百年之后,是为我大兴开国之正统,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史书上杀戮而起的国家,终会以血腥而结束,儿臣不愿——”
“逆子!”
几乎是同时,杨崇渊一把甩开杨延,俯身一把攥住他的肩头,携着浸骨的力道,怒目而视道:“身为当朝太子,你却敢诅咒我杨氏,为他们陈氏求情,朕看你是失心疯了。”
“来人!”
下一刻,杨崇渊的暴喝响彻紫宸殿,外面被动静吓得进退两难的刘守成当即背脊一凛,颤颤巍巍赶进来道:“陛下。”
“将这个逆子,给朕拉出去——”
听到杨崇渊的话,刘守成吓得一个激灵,既不敢真的答应,却也不敢不应。
“怎么?朕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见没有动静,杨崇渊当即脸色阴沉地慑向刘守成道:“将太子带去奉先殿在列祖列宗前跪着,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起身,尔等敢通融者,行杖一百!”
话一说完,杨崇渊便看也不看一眼,当即拂袖而出。
独留杨延仍旧默然跪在那儿,看得刘守成在一旁又惊又怕。
“殿下,您——”
听到殿外隐隐的蝈蝈声打破了殿内死寂,此刻的杨延平静极了,只是缓缓于空旷的书房内站起身来,侧首看向刘守成时,语气是一如既往地亲切与温和。
“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