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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礼帽客人,古董店里已经堆了一群人,正等着“胡大师”,因为是“免费鉴定”,因此众百姓纷纷拿着自家的“宝物”求鉴赏,虽然大多都是假货赝品,有些甚至就是破烂,但胡栓一一鉴别,认真对待。正在忙着,忽然小李从外面进来了。
一进门,小李就笑着对胡栓说:“我从外面看见‘著名考古学家’的大牌子,觉得好奇,不知道是谁,没想到是你。”
胡栓有些尴尬,解释说:“这是店里蔡老板给硬安的……”小李摆了摆手,“这个我懂,生意嘛,要会做才能赚钱,再说,咱们的专业就是这个,这样说也挺合适的。对了,这几天,你一直忙吗?也没去找我聊天,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有看法,觉得我这人没骨气……”
胡栓忙打断他,“真不是,我这两天忙自己的事,过一两天,我一定去。”
这时旁边等着的顾客有的着急了,纷纷催促,小李说:“这样吧,你先忙,我中午再来,咱们一起吃饭。”说完便跑了。
中午的时候,小李果然来了,两个人出去找了个小酒馆,上楼找个靠窗的清静座位,小李说:“胡栓,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想和你解释一下,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其实,混到现在这样,也不是我本心所愿。”
胡栓忙说:“这些日子,我也经历了好多事情,以前的豪情满怀,早就发生变化了,对现在的局势,谁也难以说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这次来湖南,是公事吗?”
小李点点头,看看四外清静,小声说:“说是公事,其实他妈的都是些龌龊事,奉了上头的命令,到这里为选举国会拉帮结伙,拉拢行贿,唉,懒怠提了。”
胡栓吃了一惊,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笑了一下说:“选举,那也是正事啊,为国家正事奔忙,也算不错。”
“什么啊,”小李忿忿地说:“净他妈的暗算坑人,笑里藏刀,我看,早晚我也得栽在他们手里。原以为,跟着官家做事,只要自己本分,恪尽职守就行了,谁知道满不是那回事。唉,你现在是生意人,跟你说你也不懂。”他独自斟了一杯酒,一仰脖便灌了下去。
看着眼前的小李,和在学校时判若两人,胡栓也有些感慨,在天津分手时对他的愤恨,也悄悄散去了,只觉得世道沧桑,造化弄人,虽然他走的路自己仍然不能苟同,但仔细想来,有些事其实并不怪他。
晚上,刚回到客店里,石锁迫不及待地说:“今天下午,我看见你那个同学小李了。”
“我也看见了,”胡栓说:“中午我们还一齐喝了酒呢。”
石锁瞪大了眼睛说:“是吗?我说他有点醉醺醺的呢,原来是和你喝酒,可是你知道下午他和谁在一起吗?”
“听他说,是和上司一起来搞国会选举的事,贿赂拉拢一些地方上的头面人物。这事我也听别人说过了,看来直系和皖系闹得挺热闹。”
石锁说:“就是那个于先生。”
“什么?”胡栓本已坐下,听了这话,腾地一下站起来,“于先生?那个咱们看见的秃子吗?飞山猴的新主子?”
“怎么不是?”
胡栓一下想起来了,上午那个礼帽客人,明明说这次皖系派到这里来的人,是个姓于的,当时自己也没在意,姓于的千千万万,哪会想到就是那个秃顶老对头?而小李向自己讲述来这里“贿选”的事时,自己也没问他是跟哪个上司来的,谁知道世上的事这么巧。
他在地下踱了一会,盘算着情势,石锁问:“你那个同学,知道咱们就是姓于的要抓的人吗?”
“看来不知道,他对我无所隐瞒,什么都说,还吐了半天苦水。不过,既然姓于的是他上司,那咱们的处境相当危险,小李即便不出卖咱们,也不能再和他见面。”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阵,觉得眼下只要小心,还是能等到玉玺雕成,再做下步安排,胡栓对石锁讲了那个礼帽客的事,石锁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原来我不打算给他鉴定,现在,改主意了,就给他做这个鉴定。”
“你不怕砸了你这个‘胡大师’的牌子吗?”
胡栓哈哈一笑,“胡大师的牌子,早晚要砸,因为,咱们正在做的那个假玉玺,就是胡大师名下最大的西贝货。连这么大的假都敢造,更何况别的。”
石锁忽然一拍大腿,“对了,你弄这个假玉玺,不是准备应付于先生、飞山猴之类的追捕的吗?现在于先生近在眼前,能不能就想个办法,送到他手里,达到咱们脱身的目的呢?”
“我正是这样想的,不过,得想个巧妙办法,让他高高兴兴,心满意足地得到玉玺,而不再来找咱们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