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落叶铺满的山路上缓缓驾驶着,车内陆淮起将手炉放到沈青黎的怀中让她抱着,见她垂着眸子,神色淡淡的不见一丝喜悦,之前上香时还是好好的,莫非是因为刚才见着了那两人才坏了心情。
沈青黎心中思绪烦乱,眼前一会儿是小皇帝明亮的笑脸,一会则是沈青皎和曹秋万在牢狱中对自己施刑的场景。她伸手想要揉揉额角,一只手已经先于她抚上了她的眉心,她抬眸便见陆淮起正专注的看着自己不自觉皱着的眉头,他看向自己,叹道,“阿黎,皱眉可不是个好习惯,若有什么心事,不放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担一二。”
沈青黎的心中生出暖意,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每个在狱中不能安睡的夜里,她看着从高窗里透过来的微弱月光,满腔的心思都无人去说,那时她便会止不住对他的思念。
看着那时只能偶尔出现在梦中的人如今就在自己的面前,她眉眼一弯,方才那烦乱的心绪已消失不见,有他陪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不可满足。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一些过去的事,和我失忆之前发生过的一些模糊的片段,没什么事,你不用为我担心。”
“为妻子担心是做丈夫的本分。”陆淮起将她身上披着的貂毛斗篷拢紧了些,想到她方才提起的失忆之事,心里划过一丝复杂,其实他一直都在犹豫,到底应不应该将以前的那些事告诉她,那些回忆中虽然有他们之间的相识相知相爱,但同时也有她所受过的苦痛,那些苦痛,他并不愿让她再记起来一次。可没有完整的记忆,对她来说又真的好吗。他虽是她的夫君,可他是否有那个权力去决定她的记忆。
“阿黎,你记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吗?”
沈青黎见他神色分外认真,似是对她恢复记忆与否很是在意,她便也正色道,“没有,只是想到了
一些细碎的画面,“又看了陆淮起一眼,见他神色还是认真之极,便继续道,”方才在寺庙中,看着那位小和尚时,我眼前竟忽然浮现出了曾经的小皇帝在我面前欢笑的样子……这事让我感到诧异,因为我自知小皇帝对我是心存厌恶的。“
陆淮起见她满脸的不解疑惑,想到从前她和小皇帝还是姐弟之时,两人也算是感情甚好,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小皇帝心性大变,而她也已转世重生。两人之间已从血亲变为了仇敌,这样的变化实在讽刺,也实在残忍。作为沈青黎的夫君,他不愿让她去面对这样的血亲相杀的境遇。
见沈青黎想着此事出神,他心中暗暗叹息,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阿黎,你失忆前的那些事,如今你想知道吗?”
听出陆淮起话语中的郑重,沈青黎心忽地沉重了起来,这么久以来,她想着自己遇到的那些人,沈青皎和小皇帝,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让她多半猜想到一种可能。
那种可能让她心神不宁,现在听到他这么问,她竟有些心慌,凝了凝神之后,她缓缓答道,“不,如今我身边有你和娘亲,我已心满意足,以前的事既然忘了,又何必再知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只想珍惜现在,珍惜以后的日子。”
陆淮起偏过头,看着她微颤的睫毛泄露了她此时的不安,他心中疼惜,便也不再多说,只将她搂得更紧些,“好,阿黎,只要你说,我便一切随你。”
马车还有一段路便要下山的时候,沈青黎正倚在陆淮起怀中昏昏欲睡,而一支利箭猛地从林中穿出,射在了马车的窗格上。
沈青黎被这突然的动静惊醒,陆淮起眼神中闪过厉色,这动静分明是有人前来行刺,看来,他才刚回到西梁,就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按耐不住开始出手了。
张力本坐在外边驾车,却有几支箭骤然朝马车射来,他忙抽出剑来将那些利箭击落。
他看向四周的树林,只见从那树林上忽地飞身跃下了一群黑衣蒙面的杀手。
那些杀手是事先隐匿在树林之中,等着他们前来。心中暗暗寻思,这些杀手定然身手非凡,不然不会藏在树林之中也不会让他们发现。
陆淮起听到外边的动静,心知那些杀手之前都在等着自己,现在见他们来了,都纷纷出动了。
正思虑之间,一只利箭猛地和穿透了窗帘射进了马车之中,陆淮起忙挡到沈青黎身旁,抬手将那支箭攥在了手中,眼神一冷,将那支箭扔在了一旁。
“阿黎,你等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沈青黎望着他,忙伸手拉住了他,“你小心。”
她知道外边来得都是杀手,虽然清楚陆淮起武功超群,却也担忧他的安危。
陆淮起点了点头,正要走又回来将两边的窗格都拉下来了一层玄铁的挡板,这马车是特制的,专门为了出门抵御刺客而制成。
出了马车,便见到那一群黑衣杀手已从四周将马车围住,而一见到他下了马车,那群杀手都瞬间释放出杀气。
凛冽、阴寒。
这是对这群杀手的第一感觉。
那群杀手之间默契十足,不必用眼神互相示意,便可直接动手,那不约而同杀过来的气势让陆淮起的眼睛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