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10月1日。凌晨五点,天还没有亮。
敲窗人用木棍敲打窗户的声音唤醒了罗蒂太太。她从自己的床上爬起,几块从纺织厂里捡来的布料帮助她忍受住清晨的异常寒冷。
清晨,她要赶在孩子们起床前准备好需要的食物,济贫基金会提供的钱让他们能够每个月都吃得上黑面包,甚至可以给两个年龄最大的孩子准备好半瓶啤酒——营养学家们说这能提供必要的维生素。
等她用炉灶烧起热水后,便收走沉重的夜壶,这些秽物都要用水带走,妥善地装进木桶,然后再费力地搬走处理掉。
她额头的皱纹里堆满了晶亮的汗水,腰间一阵阵火辣的疼痛让肌肉也随着僵硬,疼痛。她已经过了束腰的年纪了,失去了胸衣的约束,腰背也变得越来越无力。
停在半路上喘息着,她继续带动全身的肌肉,牵动那个装满了水,秽物的沉重木桶。等她终于到了社区中间新修的水闸室时,已经从手臂,到背后两块肌肉都酸痛得感受不到颤动。
清洁的水闸和冲洗系统每次开启时,都让她看到一点生活正在逐渐变好的预兆,这些水龙头可以让她们迅速地清理掉秽物,也不再需要搬运太过遥远的距离。
赞美奥黛丽小姐,虽然不知道她是谁。
但愿黑夜女神庇佑她。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带着变轻了许多的木桶回到家里。热水已经烧好了,她用热水轻轻淘洗污秽的木桶和别的夜壶。谢尔德是一个体谅人的好孩子,他送给了每家人一小瓶松节油。
不需要很多,只需要一滴,就可以让清理变得方便许多。
她用得很省,如果不是身体疼到不好用力是不会用的,因此还剩下大半瓶。这样等到她更老一些的时候,还能比较轻松地完成工作...
等她把这些东西都处理好之后,安迪与安德斯打着哈切从楼上走下,他们的衣服漂洗得发白,安德斯的袖子总是长了一节——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或许是小时候没有吃饱,安德斯的右腿朝内弯曲,右臂也有一些小小的问题。
安迪则比寻常的孩子要矮大概四英寸,但至少他过得还好,不必和弟弟一样扛着渗水的麻袋在道路修建方面工作,那个工作快要毁了安德斯,让他驼了背。
他们坐到饭桌前,沉默地把黑面包掰碎,泡进啤酒里,然后连着啤酒和泡软的黑面包一起喝下去。披上覆盖一层白灰的外套,戴上毛边的软帽离开了家。
“再见,孩子们,路上要小心啊。”她慈爱地这么说,而门只是当啷一声合拢。
她摆了摆头,转身面对一大堆的衣服。她太老了,没法再去纺织厂赚钱,昏花的眼睛没法精准地在缝针的正中打下线孔。所幸有一部分提前住在这里的绅士淑女们会提供洗衣工作。
堆积成小山的衣服按照面料类型和品质分别放在不同的洗衣盆里,大多数都浸在从泵里打出的水里。只要浸泡好了,泥土就会自然溶解。
抓了一大把结块的苏打撒进自家的衣服里,可惜昨晚要给小诺迪煮一点热汤而没有烧热水,否则昨晚就可以把衣服泡好了..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今天应该就是那孩子把果醋给男爵喝的日子,如果运气好,能够多拿到一苏勒,不,七便士也好,就能多添置一套衣服了。
用残留的一点点热水化开肥皂,清洗干净衣襟和袖口这些容易产生汗液和油脂的地方,再用力地捣洗衣物,这种持续的折磨让她从手臂到腰部的肌肉,每一寸都仿佛要溶解和断裂一样疼痛。
半个小时之后,她用指甲盖掀起藏在一大堆空瓶子后的蓝色染料,丢进水里让它溶解。如果没有这种染料补色,肥皂弄出的黄色痕迹和洗掉的颜色都会非常显眼....
把衣服塞进吱嘎作响的轧布机里,费力转动着搅轮把水挤压干,时间也就这样嘎吱嘎吱地流逝而去,几乎一整天都用在了清洗,梳干所有衣服的她坐在板凳上。
家门开了。
浑身都是泥水和灰尘的安德斯驼着背回来,安迪咳出一手黑色的煤灰,靠在椅背上艰难地呼吸,肺泡和他背后的老椅子一样呻吟着吱嘎作响。最后回来的小诺迪揣着十几个便士,用小手交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