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托斯王国旧址。
昔日王国化作废墟,废墟上生出花海,花海又因为那日一战,重新归于废墟。
而那扇联通两片世界的黑色大门,在那三头恐怖妖魔耗尽所有气力的最后一击之下,彻底破碎。
破碎的大门无法关紧,通向另一面的妖魔再也无法遏制, 黑色的浪潮席卷了这一片大地。
大地上面一半冒着黑色的火,另一半是趴满了倒地不能再起的死尸兵团。
而划分二者的,正是过去那道大门所化的,此时深不见底的裂痕。
长约十里,宽两里的巨大黑色裂痕好像大地的一道伤疤。
如今周边王国已经变作前线,原住民大部分变作灾民向远离这一片的地方逃窜。
那些从深渊中冒出来的妖魔, 是比之魂兽要可怕十倍百倍的恶魔!
周边王国,药石山脉,青石镇。
青石镇本来只是个邻近王国的小镇, 由周边几个小村子发展而来,可是短短不到半个月,如今镇上百姓大半已经搬离。
留下的,都是一些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肯离开的老人。
还有就是种种原因走不开的,不想走的,毕竟背井离乡成为流民,还不一定有待在这里要悲惨。
大街上人很少,也很凌乱,都是逃难时手忙脚乱搞得一团糟。
有个老伯弯着身,看看凌乱的街上有没有什么捡的到的,身后拉着一个小木板车,上面摆了很多他今天捡到的东西。
抬头看了看,是个戏台子,扯着大红色的幕布已经破败不堪了。
过去这里有个园子,是唱戏的, 老伯过去最爱就是来这里看戏。
只是没想到如今这戏园子,只剩下一片狼藉了。
他们大半辈子,生在这里,活在这里,现在让他们离开,没这个理的。
就算他们也知道,大灾难在这里爆发了,可是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哪有真正安详平和的年月的?
近些十几年,两大帝国休战,所有王国公国得以生息,虽然底下百姓可能日子也还是紧巴巴,没那么好过,但是起码所有人脸上都,都挺骄傲的。
都挺好。
年轻人可能经历得少,老一辈的在这几十年的岁月里,才知道真正像现在这般看起来宁静的日子,其实才是少数。
早年间,星罗和天斗可不跟你客气,战争偶尔就烽火连天一阵, 征个男丁,提提税收,说不定一个家就毁了。
多简单的事儿。
天气热了会死人,天气冷了会死人,魂兽跑出来了会死人,魂师大人闹起来也会死人,现在说有可怕的妖魔会从地底深处爬出来。
大不了还是死人嘛。
年轻人不懂这个理,以为逃了这里就没事了,其实逃去哪里都一样。
不过逃了也还好,等死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些跑不动的老家伙就够了,年轻人还是赶紧逃了算球。
只是这一次灾年,又不知道要闹多久了。
老头扒了扒倒了一地的货架,没找到什么吃食的,倒是捡了几个松塔。
松塔也好,松塔比苞米囊子好烧,捡了几个准备回家去,也不算没收获了今天,放在身后木板车上,嘿咻一下拉着动了起来。
还有一些唱戏时将军的旗子,橙红黄绿的,他也乐呵地捡起来。
旗子的布料还是挺好的。
他哼了下记忆里的将军戏,听了大半辈子,怎么也会来两句。
只是第一次上台,台下也无人了,过日繁华好似云烟,如这戏一样不过虚假的一样。
只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极细声的喧闹,随后越来越大。
老头弓着身看过去,一只下半身是马,上半身的人的古怪生物站在几十米处。
它手上攥着一个青年人的尸体。
已经,波及到这里了吗?
那人马高三米,手上持着长枪,显然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站在那里有旁边小屋子高了,一个人就能把不宽的街道堵住了一样。
讲道理,他应该害怕的。
一人一怪物就那样对峙着,但是老头却没有丁点害怕,他平静地看着那怪物,手上拿着松塔,突然就笑了起来。
露出一口大黄牙。
又黑又黄,还掉了一颗槽牙。
“小赤佬长得可真丑噻。”
那怪物的脸,确实很丑,像马一样长,但又确实是人脸。
他直直看向老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老头是在骂他。
马蹄刚踏出几步,周边一个屋子里传出来婴孩的啼哭声。
还有大人在慌手慌脚的声音,大概想让小孩子别哭。
周围街边屋子里还有人的,此时都害怕得发抖。
因为外边有一头恐怖的怪物。
老头也是心中一紧。
人马看向那个哭声来源,他刚想转身,一个松塔砸到了他脑袋上。
“喏,喏喏,让开,让开,小赤佬别挡爷爷的路了。”
他佝偻着身,拉着装满可以说是‘垃圾’的推车,却像是战车上无所畏惧冲锋的将军。
过去这里繁华的时候,戏台上那些老将军插满旗帜,踩在战车上,是怎么唱的来着?
压了压声,清了清嗓子,他踩在他那个破烂推车上,舞了舞打算带回去把布料裁下来补衣裳的将军旗。
安静的街道好像升起了戏台子上敲锣打鼓的乐曲一般,好不热闹。
他捏着戏腔:
“你这妖魔道,嫐你妈妈别,还不退去,还不退去。”
词不伦不类,调子不伦不类,滑稽又可笑。
他声音洪亮,台下无人,但是那放声哭噎的婴孩大概是听了他的戏曲,倒是安静了下来。
嘿!看了大半辈子戏,今儿个唱一回,倒是能哄个孩子止啼。
人马重新看向他,缓缓朝他走去,只是步伐越来越快,马蹄连串踏在地面上速度只有残影。
这还是第一次唱戏呢,这观众好像不太喜欢,献丑了献丑了。
老头露着大黄牙在笑。
大不了还是死人嘛。
只是下一秒,一道人影像是在空中而来,比之人马更快的速度,瞬间即至。
巨大的碰撞声在空处爆发,三米多高的人马发出一声嘶鸣,人嘴里冒出的确实马叫声,然后身形瞬间撞倒一边街道的土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