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2 / 2)

不是散步也不是玩乐,而是为了捡空瓶子,他弯腰捡起塑料瓶,小心地装进一个透明袋里,他到现在都记得,三个空瓶子可以赚一角钱。

他遇见过不少嘲笑,住同一条街的小混混,三五成群,他们时常跟在季松临身后,起哄似的,喊他拖油瓶,或者是小哑巴。

季松临起初并不搭理,外界与他无关,他时常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

青春期孩子的讨厌来得莫名其妙,也许是看那人不顺眼,也许是那人与众不同。总之,他们跟季松临较上劲儿了,小混混们见季松临不回应,万般感觉也品不出滋味,心里憋着一团火气。

一个十五岁的小混混,长得虎头虎脑,他下巴圆钝,身材瘦骨嶙峋,像一根细竹竿,他是那群人里的“大哥”。

“喂,捡垃圾的,”瘦竹竿嘴边叼着劣质香烟,眼睛斜挑,他一手指向季松临:“说的就是你,过来。”

季松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冷漠而疏离,他捡起地上的瓶子,抬脚就走。

瘦竹竿在这条街上,是有名的刺头,他自诩“大佬”,从没见过这么不尊敬他的“孙子”,这感觉就像用力挥出一拳,却打到了棉花上,其余小混混交头接耳,唯恐天下不乱。

“你他妈聋了?没听见老子叫你?”瘦竹竿脸上挂不住,他狠声喊:“你要是再敢迈出一步,老子打断你的腿。”

季松临脚步一顿,瘦竹竿见他听话,脸上刚浮起笑,就见季松临弯腰捡了一个塑料瓶,装好了,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这小屁孩还挺有个性的。”一个小混混说。

“装聋呢,完全没把我们老大放在眼里。”另一个小混混凑上前,又说道。

为了所谓的“脸面”,瘦竹竿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走季松临手里的塑料袋:“哟,没想到你不但是哑巴,还是聋子,小垃圾,装什么清高。”

季松临身材矮小,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个子要落后同龄人不少,他面容冷峻,寒声说:“还给我!”

“想要回去?”瘦竹竿一脸趾高气扬,指了指地板,恶意地笑:“行,跪下喊我一声大哥,我就还给你。”

欺人太甚。

季松临不说话,只是凶狠地瞪着他,那挑衅的眼神激怒了瘦竹竿,作为老街上唯一的“大哥”,瘦竹竿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看什么,信不信把你眼睛挖出来!”

季松临还是不吭声,就这么死死盯着他:“还给我。”

那眸里暗黑,沉甸甸的,看得瘦竹竿发憷,他竟然生出一种,在郊外遇到狼虎的感觉,但身后起哄声不断,助长着虚荣的火苗。

“哥,这小子听不懂人话,教训他一顿。”煽风点火的小混混,扬起一张挂着鼻涕泡的脸。

“就是嘛,眼睛长在头顶上,拽什么。”

从体型上来看,小矮子没有任何威胁力,在煽动和嘲笑里,瘦竹竿干脆把袋子一扔,狼扑而上,跟季松临扭打在一起。

季松临被推倒在地,左手臂正巧磕到尖锐的青石板,哗啦一声,烂开一道血口,鲜血泊泊流淌。

小混混们接住空中抛来的塑料袋,大伙争先抢后夺过那些废料瓶,击鼓传棒一样,转眼就丢得一干二净。

塑料瓶散落四周,有的被踩烂,有的滚下了阴沟,季松临被激怒了,他赤红着眼,四肢并用,拼尽全力在冰冷的地板上挣扎,用了劲力,一个翻身,骑在那瘦竹竿腰上,他浑身肌肉绷紧,抬手就是狠狠一拳,打得瘦竹竿满鼻子血。

季松临脸色变得惨白,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聚在那双眼里,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野狼。

身后那群混混一涌而上,人潮淹没他小小的身体,他们对他拳打脚踢,季松临不叫不喊,但他拼死反抗,像是不要命,捡起能捡的东西,一股脑砸过去。

“死小孩,你们干什么呐?敢在我家门口聚众斗殴。”

小混混见来了个愣头青,也不害怕,在乱糟糟里继续起哄。

张怀宗爆喝一声:“再不走的话,我报警了。”

说话这一句,他操着棍子跑过来,跟那些讨厌的家伙对骂。

“去你妈的,糟老头子多管闲事,早晚死儿子。”

“还敢骂我,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混混们以手臂挡竹棍,一连被打得哎哎痛叫,每个人都挨了好几棍子,就好作鸟兽散了。

瘦竹竿搓着肿成猪头的脸,临走时,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道:“小心点,以后别让我见到你,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季松临拖着受伤的身体爬起来,他摸了一把鼻血,淡而有礼地谢过张怀宗,弯腰将空瓶子一个个捡回来,稚嫩的双手逮住塑料袋,系了个死结。

小小少年拍干净衣裳上的泥土和灰尘,放下衣袖掩饰伤痕,他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脊梁挺得笔直,走得坦坦荡荡。

那道狰狞疤痕却永远留在了季松临手臂上。

肉体的伤害在表面,刺不到他内心,但外婆发现后,偷偷哭了好几天,她将那天的瓶子留下来,没舍得卖。

那些眼泪像是一颗颗沉重的石头,砸进季松临心底,掀起翻天覆地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童年充满灰暗,每次经过那条巷子,季松临总是会拎紧手中的塑料袋,百米冲刺一般跑过去,他讨厌那些混混,同时也害怕他们,但他每次都装出不害怕的样子,好像这样才不会被打败。

季松临承受着欺凌和侮辱,直到一年后,那位瘦竹竿“大哥”搬家了,他的生活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年少时的苦难经过岁月洗涤,像一副煮开的中药,虽然苦涩,但留有余香,回首望去,成长有荆棘,也有收获,时光琥珀总会剔除糟粕,凝固着坚韧,还给他一个从容不迫的灵魂。

隆隆一声,雷鸣轰炸,雨势继而转大,将季松临的思绪拉回来。

徐尘屿见季松临眉间暗藏阴霾,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握住他腕骨,宽慰道:“婆婆吉人自有天相,你这副样子待会她见了,会担心的。”

季松临垂眸听着,双掌握成拳,虽然外表看起来异常冷静,但那紧蹙的眉目不免泄露一些端倪。

徐尘屿观察着他的神色,轻声说:“幸好不是脑梗,高血压这种病,只要按时吃药,就能控制好。”

季松临微启唇,侧首说:“不要紧,我没事。”

“那你笑一笑。”

季松临一愣,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哄他,也会说笑一笑,接着他勾起嘴角,稍微扯出了一个幅度。

“不对,你平时不是这样笑,”徐尘屿大着胆子伸出指尖,提起他嘴角:“是这样。”

头顶的灯光呈现暖黄色,照亮了徐尘屿的眉眼,这副模样,有点孩子气,那神色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两人面对面,四目交投,靠得不算近,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季松临还真笑了。

落拓褪去,剥落出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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