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之与嬴政趁着山砦混乱,直接混出了大门,根本无人多看他们一眼,全都忙着救火,二人堂而皇之的走出大门,施施然离开。
“快走,”嬴政道:“那些刺客很快就会追上来,不能走正路,走小路。”
二人往偏僻之地钻去,山上都是枯木,虽是冬日,树叶并不茂密,但因着山林间日头不好,光线不足,也十足利于隐蔽。
嬴政在前面开路,陈慎之跟在后面,二人谁也没说话,一路快速穿行,眼看着便要穿出山林,“嘭!”一声轻响。
嬴政下意识回头一看,便将陈慎之绊倒在地,素白色的衣袍染得灰扑扑的,摔得一头一脸都是灰土。
陈慎之脸上全是汗水,热汗滚滚的滴落下来,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滴答滴答滴落在林间的土地上。他这具身子骨是个公子哥儿,体力极差,这么一路飞奔早已耗尽了力量,只不过陈慎之无知无感,并不觉得疲惫而已。
虽感知上不觉疲惫,但身子到底吃不消,咕咚一声,竟然来了一个平地摔,趴在地上双臂打颤,愣是爬不起来。
嬴政本想一走了之,陈慎之这般羸弱的身子便是自己的累赘,但他刚迈出半步,登时又折返回来,将地上的陈慎之半搂半抱的扶起来,道:“马上便出山林了。”
陈慎之一开口,不自觉的呼呼粗喘,被嬴政挎着踉踉跄跄的往前走,道:“大兄怎么不独自逃跑?”
“独自逃跑?”嬴政哂笑一声,道:“的确是想独自逃跑的,但为兄左右一思量,我若是独自逃跑,难保你不在后背大喊一声‘我在这里,快来抓我’。”
按照嬴政对陈慎之的了解,陈慎之这个狂人真真儿可以做到,便比如刺客本想抓陈慎之一人,结果陈慎之建议刺客把嬴政一同抓走那般,陈慎之这人,虽看起来温文尔雅,十足好欺负,但坏心眼儿多着呢,绝不可能“独死”。
“嘘……”话说到此处,嬴政突然冷下脸来,眯起狭长的狼目,做了一个谨慎的动作,食指压住自己的下唇,低声道:“追来了。”
陈慎之这身子暂时跑不动了,若是强行带着他逃跑,反而会被刺客轻易追上,嬴政扶着他,两个人快速掩藏在茂密的枯树背后,蹲下身来,屏住呼吸。
“一把子庸狗!找!快!不管是死是活,给老子找出来!”
“去那边,分开找!”
“见到活的,不管是谁,直接给老子剁了!!剁成肉泥!”
刺客分散开来,疯狗一样四处寻找,不过嬴政和陈慎之掩藏的地方,是个死角,那些刺客又像是没头苍蝇,一时半会儿应是不会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嬴政和陈慎之谁也没出声,静等着刺客找过去。就在此时,山林中传来跫音,原是一伙破衣麻布的野民正在迁徙。
在秦朝初年,野民根本不算百姓,比牲口还不如,生活在城外根本得不到任何保证,甚至居无定所,为了活下去,只得不断的迁徙,辗转在各地。
“甚么人!?”
刺客听到脚步声,立刻迎上去,挡住那伙野民的去路。
野民没想到赶路会遇到“马匪”,吓得连连求饶,刺客弄丢了嬴政和陈慎之,正在气头上,看到这些野民,自然要仔细盘查。
刺客头子用兵刃拍着枯槁的树干,大吼:“找!给我仔仔细细的找!看看是不是混在其中了!”
刺客一拥而上,将野民们的包袱抢过来,直接扔在地上踩踏,或者干脆用兵刃疯狂去扎包袱,仿佛嬴政和陈慎之会藏在那小小的包袱中一般。
“饶命啊!饶命!”
“那是小人的全部口粮啊!饶命啊!”
任由那些野民如何求饶,刺客们全然不为心动,劈手将干粮饼子扔在地上,还不停的用脚踩踏,若是有不服气的野民眼神稍微不对,刺客便上去一个大耳刮子,抽的野民鼻血横流。
陈慎之蹲在枯树背后,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嚣张的刺客,嚎哭的野民,闭了闭眼睛,似乎在调理自己紊乱粗重的呼吸。
原本好好蹲在地上的陈慎之突然长身而起,失去了枯树与杂草的遮挡,兀立在枯槁衰败的山林之间,朗声道:“你们在找什么?我在此处,是眼神不好么?建议你们去看看眼疾。”
嬴政:“……”
嬴政额角狂跳,是了,是陈慎之会干的事情,总是那般的出其不意,情理之外,令嬴政一而再再而三的吃惊。
“竖子在那里!”
“抓住他!”
“给老子直接剁了!”
刺客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举着兵刃,冲着陈慎之杀来,衰败的日光映照在冰冷的兵刃之上,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当——!!
刺客的兵刃兜头砍来,陈慎之平静的闭上眼目,然,就在下一刻,突听一声金鸣巨响,紧跟着是刺客惨叫之声。
“啪——”刺客没来由的向后倒去,手掌紧紧握着兵刃,然而那只握着兵刃的手掌却脱离了肩膀与手腕,直接横飞出去,和着黏糊糊的鲜血,掉在林间的灰土地上。
一个面容冰冷仿佛料峭寒冬,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横插在陈慎之与刺客中间,他手中握着一把出鞘的长剑,泼辣的血迹顺着血槽缓缓流淌而下。
年轻男子手腕一抖,长剑发出“嗡——”的金鸣,将血迹抖掉,挽了一个剑花,快速收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磕绊,也不带一丝感情。
无视了断手刺客的哀嚎,还有满地的鲜血,年轻男子收剑之后双手抱拳,对嬴政恭恭敬敬的作礼,道:“父亲。”
陈慎之挑了挑眉,太监也能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