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对换了。
嬴政看着陈慎之,陈慎之也看着嬴政,两个人默默无言的对视了两眼。
嬴政如今是陈慎之的模样,虽他有先见之明,已经提点了自己的养子,天黑之后不要与“自己”说话,一个字儿也不要说,但其中的“奥妙”实在深刻,嬴政又是多疑之人,便算是养子,也不会与他道出其中真相。
这会子嬴政唯恐养子与陈慎之多言,漏了他们的底细,当即突兀的开口,道:“大兄。”
嬴政已然不是第一次与陈慎之互换了,简直是轻车熟路,很快进入了角色,走上前去,熟络的道:“大兄一路上辛苦了,天色已晚,要不然还是安歇罢。”
陈慎之目光平静的看向嬴政,缓缓的道:“安歇……?我还想食些夜宵。”
“夜宵?”公子婴一阵奇怪,君父突然要食夜宵?
公子婴听从嬴政的命令,仿佛是听从军令,当即不疑有他,立刻回话道:“这荒郊野岭虽没甚么好食的,但若是父亲饿了,儿子在屋舍里的确储存了一些锅盔干粮……”
“不许食。”不等公子婴说完,嬴政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儿。
只可惜,如今的嬴政出这样的话一点子底气也没有。
又食?嬴政听着陈慎之的话,心窍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头疾也要发作,额角的青筋砰砰直跳,难道陈慎之与自己对换之后,就知道食么?若是叫陈慎之食了夜宵,明日自己又要胃疼,胃疼也不算甚么,堂堂一朝之君,总是积食像话么?
嬴政幽幽地凝视着陈慎之,那意思好像在威胁陈慎之,让他不许食夜宵,毕竟他们之前已经约法三章,切忌暴饮暴食。
陈慎之似乎看懂了嬴政威胁的眼神,那“阴测测”“赤裸裸”的威胁,倒是没有坚持,耸了耸肩膀,道:“不食便不食。”
公子婴一时间看看嬴政,一时间复又看看陈慎之,登时不明白这是甚么道理?他可不知陈慎之与嬴政对换了,在他眼中,便是一向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的君父,被一个小白脸儿给呵斥了,君父竟没有动怒。
公子婴不免多看了一眼“陈慎之”,用审视探究的眼神暗暗打量,心中暗忖……
此小白脸到底何许人也?竟能让君父退让迁就如此。
嬴政咳嗽了一声,他知道公子婴心底里一定是惊叹海浪的疑问,当即道:“安歇罢。”
说完,又对陈慎之道:“大兄,这边不错,搪风,大兄歇在这边如何?”
陈慎之知道,嬴政这人心机深沉,唯恐自己与他的养子多说一句话,所以让自己睡在他边上。陈慎之也没有甚么疑义,当即点点头,无所谓的道:“也好。”
公子婴这下子更是纳罕了,一向冷漠的眼神几乎绷不住。虽这年头还未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但自古天子君主都是一个模样儿,多疑、慎重,嬴政亦是如此,他的路寝之内,绝不容第二人立足,更别说鼾睡了。
此时“嬴政”却平静的躺下来,一个磕巴也没打,随即闭上了眼目,仿佛这并非甚么天大的事儿似的。
公子婴心中七上八下,这陈慎之,到底何许人也?
夜色深沉。
陈慎之席地而躺,感受着“习习的凉风”,这是他用自己的身子无法感受到的冷暖,似有些冷,但分外真实。
正在陈慎之“抖骚”之时,“呼……”一件衣裳兜头落下来,盖在陈慎之身上,把他的脑袋一并盖了起来,随即是嬴政的声音低声传来:“盖上一些,那是我的身子,若明日着凉,饶不得你。”
陈慎之把衣裳拽下来一些,露出脑袋,倒也没执拗,闭上眼目,很快沉入了睡眠。
簌、簌簌……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高悬,一条人影慢慢从茅草屋舍的地上爬起来,他的动作很慢,稍微有些踉跄,蹑手蹑脚打开屋舍的舍门,悄悄往外走去。
“去何处?”
就在那条人影即将走出屋舍之时,前一刻还闭目熟睡的公子婴突然睁开了眼目,他的双眼清明,根本没有刚刚醒来的混沌。
“我、我……”原那条人影是受了重伤的詹儿。
詹儿被公子婴吓了一跳,紧紧交叠着双手,掐着自己染血的衣角,怯生生的道:“小人想、想去井匽。”
井匽便是厕所的意思,井匽的本意是排除污水的水沟或者水池,在春秋战国时期,井匽代表的便是厕所。
公子婴冰冷的目光划过詹儿,随即收回,复又闭目养神,冷漠的道:“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