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包围了整个地下,令酷烈的太阳都退避三舍。
森然的冷风倒灌上来,吹起夏野额角的碎发。
“下面有东西。”
夏野的声音跟着变冷了。
“我的领域被挡住了。”
雪豹跟在他的身边,不安的磨着爪子,似是在忌惮着什么。
“那就对了,”池昼站在了仅存的半截楼梯上,“[门]就在下面。”
他朝着楼梯下方扔出一根高亮度照明棒,绚烂的火光被黑暗瞬间吞没,只留下一声闷响。
“这就是高级种的领地,吞没一切,没有光明。”
池昼声音森冷,夏野听得出来,他平静的语气下藏着汹涌的暗流,那是对于人类天敌最纯粹的恨。
“零点三秒,纵深一百零二米。”
几乎是在照明棒落地的刹那,池昼已经做出了判断。
“它很强。”
夏野看向深不见底的地下:“是因为领地吗?”
“是的,”池昼的声音有了些许温度,“领地越宽广,说明外星生物的能力越强。一百零二米只是它用以蛰伏的[门],在[门]打开之后,它的领地可能会扩张三十倍。”
夏野沉默着走下了楼梯。
任何光芒都无法照亮的世界中,他只能看见池昼模糊的背影。
棱角分明,身形挺括,指节修长有力。
夏野曾在无数宣传片中看见过这个背影,完全明白这其中蕴含着多少能量。
但在这条漫长的、被阴冷的风包围的楼梯上,他莫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池昼时的情景。
巨大的、可怖的伤口撕裂了他的后背。
过去这么多年,夏野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惊惧。
当时,他完全没有想过这有多可怕。
“池昼。”
无尽的黑暗中,夏野突兀的叫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
池昼似乎是停住了脚步,军靴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停止了。
他等待着夏野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纤细的手腕,好像他用力一握,就能将其折断。
皮肤触感细腻,却泛着冷意,沁出了一层薄汗。
“夏野,”池昼说,“你在害怕。”
异样的环境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他的声音温和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夏野狂跳的心脏平复了些许。
他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懊恼:“我没有害怕。”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强撑。”
池昼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高级种领地具有强烈的精神污染效果,只要是人类,就会受到影响。”
“大家都一样吗?”夏野的声音很轻。
“嗯,”池昼回答,“不论是哨兵向导,还是普通人,都是一样的。”
“你也一样吗?”
池昼罕见的沉默了。
大多数时候,他不想回忆他第一次踏入外星生物领地时的情景。
但面对夏野的提问,他还是回答了。
“我也是一样。”
池昼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跟夏野一起站在地下二层的解剖室门口。
他说:“夏野,我并不是神。”
—
解剖室装潢简陋,与华丽的院长办公室形成了鲜明反差。
单薄的木门虚掩着,透出门缝里一丝光亮。
红色的应急灯不断的闪烁,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嘀嗒嘀嗒的落下,在夏野的脚下积成浅浅的水洼。
先行前来探路的两名队员就等在这里,一见他们过来,便迎了上来。
“队长,”方世科压低了声音,“我们进不去。”
他指着那道门缝:“打不开,有东西挡住了。”
“它在等我。”
池昼冷笑:
“老熟人了。”
长刃“天道”在他的手中闪着冷光,刀柄上的蚀骨发出嗡嗡的悲鸣,被池昼一掌按下。
“直接破门,”池昼说,“不必在意。”
长刃一挥而下,单薄的木门霍然洞开,露出了解剖室的全貌。
即使成为了外星生物的领地,但这里还是保留了龙固镇中心医院解剖室的原貌。
地上铺着瓷砖,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
墙壁是白色的,上面粉刷着“尊重科学,爱岗敬业”的标语。红色的油漆,平白显得触目惊心。
无数个置物架横亘在他们眼前,每一个都直通天花板。
置物架上摆满了玻璃罐子,散发出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
“这是在搞什么实验呢?”方世科捏住了鼻子。
夏野走向那些罐子,想看清它们的全貌。
在这个解剖室里,精神领域的作用被大大的压缩了,他不再拥有全知的视野。
玻璃罐子里装着各种内脏,看似跟普通医院的解剖室没什么区别。
但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这些内脏里都包裹着细细的籽,像是什么树木的种子。
“污染源,”池昼说,“这是人面树的种子。”
夏野只是“嗯”了一声,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些罐子上了。
他往里走了几步,进入了解剖室的内部。
高大的置物架背后,是一排排两米高的实验仓。
实验仓里灌满了不知名液体,顶端连接着管道,将氧气和营养剂源源不断的输入实验体。
夏野站在实验仓前,看着里面的“人”。
那些“人”,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