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说的两个法子,都是无奈之后的下策,裴悦原本明亮的眼神逐渐黯淡,犹如波浪不惊的池水般沉闷。
她捡起一方石子,用力地朝池塘丢去,“咕咚”响了一声,水花四溅后,很快归于平静,她的愁绪却一直不能散去。
但很快从另一个方向,又飞出几块石子,“咚咚”落水,惊得鱼儿飞跃出池面,也把裴悦的目光吸引过去。
她刚转身,就看到弟弟裴霖小跑过来,十一岁的男孩,说是少年还早了一点,但已经长到裴悦肩膀,白净的脸颊圆圆地鼓起后,才有了几分孩童的稚气。
方才的几块石子就是裴霖丢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一股脑地塞给长姐,小脸愤愤地氲满了怒气,梗着脑袋望向湖面,语气颇为变扭,“我都听到了。这些是我私房,过些日子我便把屋里值钱的都变卖了,你是我长姐,只有我能欺负你,断不能让你在外面受委屈。”
“听到什么了?”裴悦问。
“你和爹娘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裴霖僵硬地回了一下头,对上长姐的眼睛后,又赶忙转开,一副小大人语气,“我就躲在窗台下,站了一个时辰,腿都僵了。那什么无能太子,还是别嫁的好,你往日不是最爱游侠传记,正好趁此机会多出去走走。也别担心见不到亲人,我读书好,去求求夫子,每年总有假期去见你。”
话还没说完,裴悦就发现弟弟眼眶湿润,小而挺的鼻头红红的,一抽一抽地说完,却还忍住不掉一滴眼泪。
裴首辅没有妾侍,家中也只有两个孩子,裴悦虽比弟弟大了好几岁,但因为家中只有他们姐弟俩,关系又格外亲近一些。只不过弟弟近两年,总爱故作老成,倒不如小时候可爱,惹得裴悦总爱逗他。
看了眼手中的银票,裴悦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抬手抓住弟弟头顶的小揪揪揉了揉,惹得弟弟嫌弃地往边上躲去。
“你作甚又揉我头发,都弄乱了。”裴霖端着大人模样,啧了一声,又松口道,“罢了,如今我就不与你计较,我方才的话你要记得,天高海阔任你飞,可别拘束在那四方天里。天色不早,我得回去歇息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说完,裴霖往长亭外匆匆离开,等走到鹅卵石路上,又转身道,“长姐,你莫要哭,等我有本事了,总能风光接你回京都的。”
小小的人儿,用着很肯定的语气说诺言,仿佛一定能成一般。
裴悦勾唇“诶”了声,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心中顿时豁然。连年幼的弟弟都在为她谋划,她也没理由继续沉浸在愤懑中,眼睛长在脑袋前,是为了向前看的。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有那么多人护着她,倒不如振作起来,为自己谋划出一条舒心日子。
心情转好后,这一晚,裴悦倒也能睡着了。
次日天刚拂晓,裴悦像往常一般醒来,碧珠端来热水,正要伺候她洗脸时,外院的管事裴磊进来传话,说张家来人了。
裴悦正在敷脸,碧珠帮着发问,“哪个张家?”
“前些日子来提过亲的张家。”裴磊知道自家姑娘向来有主意,只顿了一下,便接着道,“说是他们儿子昨日醉酒胡言,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求裴家给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