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厌青脱口而出的问题,俞跃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问:“是啊,我是有个弟弟,你怎么忽然有兴趣?”
陆厌青牵了牵嘴角,答:“……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我挺好奇的。”
俞跃耸了耸肩,一派淡然:“说实话,我和他没什么联系。你记得吧,我说过我这个弟弟是个智障──他和我不是一个母亲,他妈妈就疯疯癫癫的,导致他在娘胎里就没发育好,这里……”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有点问题。”
他跳到路边的花坛上,动作轻巧极了,宛如一只敏捷的猫。他张开双臂平衡身体,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砖石,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像是一块柔软的黑布,盖在已经泛黄的枝叶上。
“青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家吗?──因为我家太畸形啦!”
beta少年嬉笑着,毫不掩饰地揭开了血淋淋的伤疤:“我妈妈──我是说我亲生母亲──生活不能自理,连自己吃饭都不会;我爸呢,又在三年前两腿一蹬就挂掉了;我那个傻子弟弟每天只会添麻烦……我要是再在那个家里呆下去,我迟早也要疯了。
“于是我就逃啦……没错,哥哥当了逃兵,扔下一切就逃了!你可能要说,那对孤儿寡母太可怜啦,其实我爸死后还留下了一点财产,养活他们肯定够了,还有其他亲戚帮衬呢。我呢,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学费生活费掏不出来,那阵子苦了点;现在苦尽甘来,也终于……”
“哥,不要再说了。”陆厌青打断他的话,走到他面前,仰头望着站在高高花坛上的他。“对不起,我不该戳你的伤心事。”
他之前从未听俞跃讲过这些,现在听来,只觉得句句都是陈旧的伤疤,字字都是淋漓的鲜血。
他居然怀疑俞跃和虞腾有什么血缘关系──他真是傻了,若俞跃真是什么豪门贵公子,能过得如此拮据,穿一百块三件的T恤,连张床都舍不得买?现在俞跃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手奋斗出来的,他居然怀疑哥哥,真的太愚蠢了。
望着弟弟疼惜的眼神,俞跃知道,自己又一次把他骗了过去。他的话半真半假,他拿这套话术骗过太多人,他从不心虚。
但不知为何,这次他居然无法坦然接受陆厌青的怜悯。
他很想说,这没什么可伤心的,一切都过去了。
俞跃还想说,他孤身离开家里,现在的自己很幸福,一点也不后悔。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向陆厌青伸出双臂,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用那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口气说:“小青子,扶朕下来。”
陆厌青也笑了,他张开了怀抱,虔诚地拥抱住beta少年的身体。
他把他的月亮抱了满怀。
俞跃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而陆厌青揽住他的双腿,把他高高的举起。他们在月光下转着圈,像是在跳一首无声的舞。
形形色色的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有人驻足,有人漠不关心。
刚开始俞跃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比弟弟大了好几岁,却被他抱着一起疯。
但转念一想,疯就疯吧。反正在这片茫茫夜色里,也没人认识他们。
他没有家人,他没有父母,他没有弟弟。
──他只有陆厌青了。
若说这世界上还有谁可以让他百分之百的信任,那就是现在这个抱着他在皎皎月光下跳舞的少年了。
他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依赖自己。俞跃发誓,他绝对不会辜负他的好弟弟。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首都大学新生演讲赛的决赛日子就这样来临了。
决赛时间选在周日晚六点,从周五开始,陆厌青就陆陆续续接到了不少人的祝福。
甚至连凌芝都说要带着公司同事来给他助威。
陆厌青:“……大可不必,我记得研发组还有bug没改完。”
凌芝:“改bug这事是玄学,说不定我们去听一场你的演讲,那些bug就自己解决了。”
要真是这样,那这不是玄学,而是玄幻了。
见陆厌青实在不愿意让他们去助威,更不愿意穿着公司文化衫出场,凌芝只能遗憾地把这件事咽了回去。
──于是如此这般,俞跃和他的乖女就这样与真相失之交臂。
这次进入决赛的一共有五位选手,这是艺术学院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进入决赛圈。
院领导特别重视,许沫凡摩拳擦掌,在群里动员全班同学,让他们一定要准时到场,给陆厌青加油。
在选手备赛后台,许沫凡拍着他的的肩膀鼓励他:“师弟,你千万别有压力!我听老俞说,你这段时间每天下班到家后还要再练习半小时的英语,你真是太辛苦了。”
陆厌青摇了摇头:“不辛苦,有奖金。”
“……”许沫凡想,不愧是俞跃的好弟弟,三句话不离人民币。
许沫凡问:“对了,老俞呢?我刚才怎么没在观众席看到他?他不会不来了吧。”
“哥今天有组会,得先安排好实验室那边的事情,才能过来。”陆厌青毫不担心,甚至还想见缝插针的聊聊别的事情,“对了师兄,你上次说咱们艺术学院买了一台3D打印机。我刚巧有一个3D打印的钥匙坠,做得特别好,你要不要欣赏一下?”
许沫凡:“……”
……
为了亲自到场给弟弟加油,俞跃特地空出了日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