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兵说这里的人是乌合之众的说法,锦笙很不爽,但又拿老兵没办法。
“没有规距就不成方圆,如果没有规距,那……”
“好好好,你们规距都是对的,我们就不要再争执了。我们见到康龙再说吧,康龙善完后正在赶来。他说他要见小暖,有重要的事和她说。”老兵说。
和老兵他们聊着,天很快亮了。
这时可以完全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了,四面都是茂密的丛林,一大块平地上,有一些简单的训练用的设施。训练场也不太平整,条件很艰苦。
这就应是类似一个军事基地的地方,只是规模很小,除了直升机以外,其他的设施都相对落后。
这是安明家族的旧部,在缅国,只要有钱有势力的人,一般都会有自己的小型军队,这样长年战乱不息的国家,如果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是没法保护自己的资产的。
而安家的军队,应该是这些复杂的武装力量中规模比较大的了,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当然是安全的,一但有意外,这里的人都会拼了命的保护我,因为我是安明的妻子,是这里的少夫人。
因为一个身份而被重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从来也没有对这些人做过什么。对他们没有任何的恩惠,甚至连交情都没有,但就是因为我是安明妻子这个身份,他们就要用生命来保护我。
这或许是一种不公平的关系。如果没有这个身份,我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陌生人。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我因为安明的妻子这个身份得到这样的特殊照顾,但我也一样因为安明妻子这个身份而付出太多。甚至几次差点死掉。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或许就公平的了。
我正站在训练场边看那些士兵跑步,这时有吉普越野车队沿着路况糟糕之极的公路驶进了训练场边,然后停下。
行驶在中间的一辆,则没有停,直接向我开了过来。然后在我身边停下。
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脸宽耳阔,长相威猛。最大的特征,就是有一只眼睛坏了。
我一下就想到老兵说的独眼龙了。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这里的最高首领康龙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对视,然后他双脚立正,向我敬了一个军礼,“少夫人好。”
我赶紧点头还礼,“您好。您是康先生吧?”
“我是康龙,但我不是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先生,只有铁血军人。您可以直接叫我康龙。”
康龙声如洪钟,非常的响亮,皮肤黝黑,一脸沧桑和冷峻,一看就知道是仓弹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铁汉子。他和老兵都有一种共同的气质,一种经历过生死历练后有的特有气质。
这样的人在你面前一站,立刻就会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他让我直接叫他康龙,我确实是叫不出来我,想了想,他是长辈,那我叫他康叔会比较合适,锦笙不也是叫他康叔么。
“我叫您康叔吧,康叔,我们这次来……”
我本来想和他说安明的事,但他挥手打断了我,示意我跟他走。
训练场边有一个用木材搭成的指挥台,此地木材资源丰富,而钢筋水泥这些则很难运到这里来,就地取材,用木材来搭建这些设施,倒也非常合理。
“少夫人请,我召集大家,请您训话。”康龙示意我上那个指挥台。
“我看算了吧,我也不会说什么。”我有些紧张,也不是谦虚,我是真的不会说什么呀,我哪有给这些全副武装人员训练的经验?我看了心里都慌的厉害。
“这是一定要的,你代表的是安少,而安少是我们的绝对领袖,所以是一定要说几句的,昨天晚上你们到的时候,他们有热烈地欢迎你吧?”康龙说。
“有的,很多人。”我说。
“安家对我们果敢的人有恩,让这里和平了几十年,也让这里的的人民生活明显改善。所以这里很多的人对安家的人都是非常的敬重,他们甚至可以为安少献出生命。知道少夫人来了,他们当然要欢迎你。”康龙说。
“其实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为我从来也没为他们做过什么。”我说。
“你没做过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安家为这块土地付出过很多,他们感恩安家,他们愿意为安家效忠和付出一切。”康龙说。
康龙说着挥了挥手,我看到那些正在训练的士兵们开始向指挥台正前方集结。队形其实并不是非常齐整,毕竟这不是什么精英的军队,说白了,这不是过规模比较大的私人武装而已。
集完以后,我目测了一下,应该有几百人。
锦笙和老兵也出了营房,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
“兄弟们,这是少夫人,安少的妻子!先向少夫人行礼。”康龙喝道。他的声音真的是很大,完全不用扩音设备,整个训练场上回响着他的声音。
“少夫人好!”下面的人一齐叫道。
我心里又慌了起来,在这个时候,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是正确的。因为我真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
“少夫人,您给他们说两句吧?”康龙看着我。
下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此时我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我必须得说点什么,不然他们会认为我不够重视他们。
“大家辛苦了,谢谢你们对安家的忠诚,我没有对着这么多人说过话,有些紧张,但我看到你们很亲切,我一路被人追杀,但到了这里以后,我就感觉自己安全了,因为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了我自己的亲人,谢谢你们了。”
我真是很慌乱,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胡乱说了几句。然后向台下深深地一鞠躬。
“兄弟们,这是我们的少夫人,代表安少来的,有传言说,安少被人杀了,但现在我们还不是确定,如果安少真的被人害了,不管凶手在哪里,我们都要找到他,替安少报仇是不是?”康龙大声说。
“是,为安少报仇!”下面的人吼了起来。
“我们对安少应该百分之百的尽忠,但我们对少夫人却不甚了解,所以我想当着众兄弟的面问少夫人,您想要替安少报仇吗?”康龙说。
“当然,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替我丈夫报仇。”
我有点不太弄得清楚康龙这句话的用意,但我也只好老实回答。
“是吗?那如果我们需要用少夫人的命来换取给安少报仇的机会,少夫人会不会同意?或者说愿不愿意牺牲自己?”康龙忽然冷声问。
这句话把我惊呆了,我从千里之外逃难到这里,他们竟然要我牺牲我自己的命?
台下没有声音,康龙则盯着我。我向锦笙那边看去,他应该也听到了康龙的话,也是急了,准备过来,但一群荷仓实弹的士兵围住了他,康龙早有准备。
形势急转而下,本来以为到了这里,就算是彻底安全了,可没想到康龙一到,我反而成了人家刀下的牺牲品了。
“少夫人,看来你对安少报仇的事,还是有保留的啊,并没有要完全付出的决心。”康龙再次相逼。
“我当然愿意为了替安明报仇付出一切,只要有这个必要。”
“好,那如果我现在让下面的人向你开仓,你也愿意吗?我们杀了你,就可以向仇家邀功,这样对方就相信我们,然后我们就可以找机会杀了他,你同意吗?”
虽然我觉得这个方法是康龙在找理由杀我,但他对这只武装无疑有绝对的控制权,他真要杀我,我不管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这样,那我还不如说我愿意,至少让这些人明白,确实是想为安明报仇。
“好,我愿意。但是杀了我之后,请记得要为安明报仇,我千里而来,一是为了避难,最重要的,也就是想请安明的朋友兄弟们帮忙,一定要替他报仇。现在你们向我开仓吧。”
下面第一排的士兵,真的就齐刷刷地举起了仓。
我眼睛一闭,心想早知道是要死,那还不如死在温城,那里好歹也是我的故乡。
但我并没有听到仓声,睁开眼一看,那些人手中的仓已经放下了。而康龙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短仓。
难道他要亲自动手?难道他就是安明旧部中的那个内鬼?
“少夫人,得罪了,我和兄弟们都看到了你的勇气,果然是巾帼不逊须眉,刚才只是试探一下,我要让兄弟们看到,您是够资格当少夫人的,是有资格领导我们的。如果您怪罪刚才失礼的地方,请您接过仓,向我开仓,我愿意受罚。”康龙拿住仓管,把柄的方向递给我。
我看着他,猜测着他的用意,这是又一次考验,还是真心的?
我从来也没有开过仓,或者说我压根没摸过仓,就算我真的想杀他,我也办不到。
“康叔如果只是想试我的勇气,那已经试过了,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剩下的,恐怕也就只有勇气了。”我说。
——
“对不起,少夫人,或许我的方法有些太过了,如果您不肯原谅,我是真的愿意接受处罚,而且我保证,就算你一仓崩了我,我也保证绝对不会有有任何人为难你。”康龙一脸的诚恳。
“算了,康叔也是为了试探我的勇气,不过现在我不用死,康叔也愿意为安明报仇了吗?”我看康龙。
“当然,如果安少真的没了,我们这一群人就算是拼了命,也一定会把凶手抓到,用来祭奠安少。”
然后康龙一挥手,下面的那些人这再散了。
我才松了口气,真没想到,康龙给了我这么一个下马威。
“嫂子,你没事吧?”锦笙远远的就问我。那些把他看起来的人,已经对他解除警戒。
“我没事,是康叔要试的我勇气。”我说。
“康龙,搞什么鬼?难道你也反了不成?你竟然这样对待我嫂子?”锦笙吼道。
“康龙也是你叫的?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的。”康龙骂道。
“你敢反我大哥,我还不能叫你康龙?”
“独眼龙没反,要是他反了,你们还能在这活着?早就没人了吧?”这时老兵也走过来了。
我细想也是,康龙对这里有绝对的控制能力,他要是想杀我们,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那你还试什么勇气?这不扯淡么?嫂子从那么遥远的地方过来,就是想寻求你们的帮助,几次大难不死依然坚持要替大哥报仇,这难道还不是勇气吗?”锦笙怒道。
“我们进去说吧,闻锦笙我告诉你,老子做得对不对,还轮不到你来评判,别对老子大呼小叫的,我要做得不对,少夫人可以惩罚,你个毛头小子在这里瞎闹什么?”康龙对着闻锦笙瞪眼道。
不过他只有一只眼,再怎么瞪,也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你别倚老卖老,什么叫毛头小子,再是资历深,只要是做得不对,我也还是有权利指出你的不对。你就欺负嫂子弱女子不能把你怎么样,你手握重兵想就可以为所欲为?要知道你的军费开支,那也是大家给你出的,不是你康龙一个人养的这只队伍。”锦笙冷声说。
“独眼龙这样做,那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先听他怎么说吧。”老兵在旁边劝道。
“我看你们两个老家伙是一伙的吧,一个缺腿一个少眼,倒是般配的很。”锦笙说。
“这狗曰的怎么逮谁咬谁呢?你还玉面虎呢,我看你是玉面狗。”康龙一听锦笙揭他的短,他是真怒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也觉得锦笙这一句话就把老兵和康龙的短处给揭出来,确实是有些过了。
锦笙可能也觉得自己这样对长辈说话是有些不对劲,也就没再还嘴,只是冷哼了一声,跟着康龙走进了屋里。
康龙从包里拿出烟,准备点上,但看了看我,只是将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