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东山连绵起伏,约有600多平方公里,有多个大大小小的山头组成,在这么一片宽阔的原始森林里找一个孩子,无疑是大海捞针。
它还不像昨天,昨天他们上山找人,秧宝已经爬到了林边,身后是她爬行的痕迹和一个清晰的方向。再则,几个孩子年龄不大,体力有限,跑的不远。
哪像今儿的颜竟革,跟吃了追加肥似的,四肢捣腾的飞快,他们一众退伍兵愣是没一个追上他的,追不上也就罢了,他还会掩藏痕迹,堪比部队里的侦察兵。
简直了!
连长气得捶桌子,没办法,人还得找。
上报,扩大范围。
营长听完惊奇的不行:“比你们跑得还快?还会反侦察?”
连长点头。
“多大?”
“六岁半。”
“……是个当兵的好苗子!确定是狂犬病晚期?”
“嗯。”
“可惜了!”
营长低头看桌上连长用沙土堆的粗糙的东山地理模型,点点他插在山脚的小旗帜:“他是从这儿进山的?”
“是。这儿进去是一片稀疏的灌木,穿过灌木就是野牛山,野牛山上多为密林巨树,纵横交错的树冠枝叶勾缠相连,遮天蔽日,终年难见天光。我带人在里面找了五六个小时,初开始还能根据树根上的苔藓和腐叶上留下的痕迹查觉到他的去向,慢慢就完全消失不见,失去了踪迹。”
“会不会爬到哪棵树上了?”
“一开始我们也这样猜测。狂犬病病发后会高度兴奋、恐惧不安、怕光、怕风、怕水。下午林中起风,树梢的风更大。为了激他出来或是弄出点动静,我还让人回来拿了数十盏橡胶灯戴在头上,打着手电四处照。都没用。我想,他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比如,”连长点点野牛山东南,“这里,野象谷。”
营长摇摇头:“不会。那里太远了,现役侦察兵一个下午也走不到那里,他一个孩子就是在病情的加持下,也没那个体力。人肯定还在野牛山哪个地方藏着!颜东铮还有多久回来?”
连长看眼手腕上的表:“最快也要四十分钟。”
“另一个孩子呢?”
“你是说他哥颜懿洋?”
“嗯。我来的路上听老王说,你要抓他时,是颜懿洋帮他打的掩护。兄弟俩天天在一起吃饭、睡觉、学习、玩耍,彼此的习性了如指掌。问问他,颜竟革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是哪?睡觉的姿势?最喜欢、最讨厌的是什么?”
这样就能判断出他藏身的大概位置。
连长转头吩咐道:“老王,去把颜懿洋叫来。”
颜懿洋在哪呢?
他蹲守在营长家附近,观察了大黄一下午。
老王找到他时,他刚用绳套抓了营长家的鸡,准备烤了,拿着进山找颜竟革。
人脏并获,老王一手提溜着他,一手提着营长爱人养的老母鸡,一脚踏进办公室,几人都看呆了。
一大一小头顶鸡毛,跟插了个电线似的。关键是,老王手里的鸡和孩子都挺不服他的,一个比一个挣扎的厉害,堪称鸡飞狗跳!
老王把抓到颜懿洋的经过一说,连长气笑了,抬手敲敲颜懿洋的头:“胆儿挺肥的呀!偷鸡都偷到营长头上了。”完了,又跟营长道,“这孩子平常挺乖的,不这么闹腾,这是吓着了,想吃口好的补补。”
几个排长、班长,齐齐朝他翻了个白眼,乖孩子会带头逃课追小黄麂进山。
“我不是自己吃,狗、颜竟革喜欢吃肉,我想着这会儿他也该饿了,拿着香喷喷的烤鸡往林中一走,顺风闻着味儿,他还能不出来?”
“想法不错!”营长赞了句,问道,“你觉得你弟会跑哪?”
颜懿洋拍开老王扣在胳膊上的手,整了整衣服,走到沙盘前,手在野牛山入口附近划了一圈:“大概就是这一片。”
“哦,说说为什么?”
颜竟革睁睛醒来,作为一只犬类,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第一反应不是慌乱地到处乱蹿,而是垂涎地盯紧了他的饭盒,这说明,他是一只家养犬,对人类天然比较亲近。
这样的犬类怎会逃太远,当然这话不能说:“他胆小,晚上出去上个厕所都要人陪,你认为他能跑多远?”
三排长扫眼他在沙盘上划出的范围:“你圈的地儿也不小呀!”
“找树稀、树高的地方,有光,透气,他肯定窝在附近。”这是他观察大黄得出的结论。
动物和人一样,都不喜欢阴暗潮湿。
三排长:“不是说狂犬病畏光、畏风吗?”
颜懿洋憋嘴:“找找不就知道了。”
营长若有所思,扭头对老王道:“拿刀把鸡杀了,跺开烤熟,大伙儿拿着进山找人。”
三排长笑道:“营长,不跟嫂子说一声吗?当心今晚回家,嫂子不让你上床。”一只下蛋的老母鸡,那就是一家人的营养保证。
营长抬腿给他一脚,斥道:“就你话多!”
怕一只鸡不够,连长偷偷回去,把自家的鸡抓来两只。
老王也贡献了一只。
下午进山找孩子时,遇到十来条蛇,也被大家拿来烤了。
颜懿洋穿行在大家中间,一边吃口他们随手塞来的蛇肉、鸡杂,一边教他们说狗语,“汪”怎么叫是吃饭的意思,叫几声、调儿怎么转是说回家等等。
众人:“……”
不管觉得多么怪异,大家还是听进去了。
待鸡肉、蛇肉烤熟,一行人由营长和其他连的几位负责人带着进山,朝林木稀疏的地方走去,边走,边时不时地“汪汪”叫上几声。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大家心里正要犯嘀咕,饿极的颜竟革在连长等人又一次从树下经过时,终是没忍住,先是难耐地“汪”了声,然后耸动着鼻子从树冠顶端荡着根手臂粗的藤条飞身跃下,一手夺了颜懿洋手里的鸡肉串,转身就跑,被连长一个飞扑按在了地上。
颜东铮骑车回来,人刚被连长堵着嘴,捆了手脚从山上扛下来。
“爸爸!”颜懿洋好奇地打量着颜东铮。
颜东铮低头看他,灯光下,父子目光交锋,一个桀骜,一个平静。
“你不是颜东铮。”颜懿洋双手插兜,率先出声道。
颜东铮莞尔,随之下巴一抬,点点连长扛着的颜竟革:“他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