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悠长地吸净最后一口,烟灰随着长指轻点,抖落,碾进半透的深灰色器皿里。
她彻底醒了神,进门前的躁郁没了,眼神恢复了正常的澈亮犀利,看世界都客观了。
蒋楚环顾了一圈,啧啧称奇。
地板墙面桌椅板凳,清一色的北美红橡,闻着味道也不像是复合,酒吧外间装的是西部牛仔风,洗手间却是大理石搭配灯光秀,现代感里参杂着星际迷航的调调,还挺科幻。
吧台区域墙上镶着几排木头架,上面摆了各式各样的洋酒,见过的没见过的。
她随手指了其中一瓶,郑瞿徽依言取下来倒了一杯。
蒋楚没喝,只是闻了闻就放下了,味道太冲。
“什么时候开业。”她翻着台面上的酒单,顺口一问。
“没定。”郑瞿徽将那杯威士忌取走又换了一杯苏打水。
蒋楚耸肩:“没定也好,少亏一天都是赚了。”
一路过来的几家店面,本帮菜,沙县,烧烤小龙虾,这酒吧开在半道里还挺烟火气。
按着酒单上的定价,再算上周边人均消费水平,不耗个几年回不了本。
估计是心情好了,都有心思为他算计得失了,郑瞿徽笑了,看着她的眼眸里带了几分趣味。
“这里没什么人点洋的,扎啤亏不了多少。”话落,又嫌不足补了句,“怎么,怕我血本无归?”
他这是打哪儿学来的自作多情。
蒋楚很礼貌地赏了某人一个白眼,已经到嘴边的那句“败家爷们儿”也一并吞下了肚。
懒得说了,怕他误会。
磨磨蹭蹭,欲言又止,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蒋楚起身:“我回去了,新接了个案子,明后天又要飞了,麻烦。”
她像是在抱怨,这就罕见了,蒋楚从不抱怨工作,除非,是她不乐意。
郑瞿徽只管听着,没作声。
人快走到门口了,他突然搭腔:“蒋楚。”
“嗯?”
“别开车,叫个代驾。”她喝酒了,虽然只是一口。
“哦。”蒋楚拿出手机在平台上发了个订单。
等接单的工夫又是一通沉默,他俩各怀心思,憋着不说。
蒋楚走回吧台,指尖在木质台面上摩挲,逆着纹理,多了些阻滞感。
“我接了郑家的官司,作为丁思真的代表律师。”这一次是她憋不住了。
倚靠着吧台水槽边的男人不为所动,依旧是低着头,搭在案台上的手指间夹着半根烟,连烟灰都不带抖落的淡定。
他的疏离感太重,蒋楚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这会儿就算说抱歉和再见都缓解不了冰冻几万尺的尴尬。
看了眼手机屏幕,代驾信息还停在匹配界面上,没人接单。
正当她进退两难时,那人站直了身子从吧台出来。
几步走到她的身旁,将手里的烟蒂碾碎在她的那段之上。
很淡很轻的一句反问:“跟我有关?”
因为离得近,因为身高差距,她不得不抬头仰望。
此刻的郑瞿徽像一座沉闷的山,抑或是一潭无澜的死水,让她不自知陷入。
蒋楚看着男人神色如常的黑眸,愣是瞧不见一丝一缕的异样。
整个世界都搁不进他的眼里,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