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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劳伦斯家的少年(2 / 2)

劳里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讲起,可是乔问得很急切,很快他便讲开了。他告诉她瑞士韦威的学校生活。在那里,男孩们从来不戴帽子,却在湖上有一批小船,假期里他们跟老师步行到瑞士各地野营。

“多想去一趟啊!”乔大声说,“去巴黎了吗?”

“去年寒假就在那里度过的。”

“会说法语吗?”

“在韦威只许讲法语的。”

“那说说看!我能看,不能说。”

“Quel nom a cette jeune demoiselle en les pantoufles jolis?”劳里亲切地说。

“讲得真不错诶!我想想——你是说‘穿漂亮鞋子的那个女孩叫什么?’,是不是啊?”

“Oui,mademoiselle.”[1]

“她是我姐姐,玛格丽特,你早就知道的!你看她漂亮吗?”

“漂亮。使我想起德国姑娘,清新,文静。跳的舞像淑女。”

听到对姐姐进行男孩子气的赞美,乔高兴得脸上放光。她暗暗记下这话,准备回去说给美格听。两人在幕后边看边评论,一聊就聊成了老友重逢。劳里脸上的害羞神情烟消云散,乔的男儿风度使他感到心情畅快;乔自己也恢复了乐呵呵的本性,忘了烧坏的衣服,也没人对她抬眉头了。她更加喜欢“劳伦斯家的少年”了,要仔细地打量他几次,准备回家向姐妹们描述一番。她们家既没有兄弟,表兄、堂兄也不多,所以与男孩子很少接触。

“黑色的卷头发,棕色的皮肤,又黑又大的眼睛,秀气的鼻子,整齐的牙齿。手脚都不大,个子要比我高一点,男孩子这么温文尔雅又开朗。不知道他有多大了?”

乔刚开口想问,却又及时收了口,显出了少有的老练,试图旁敲侧击。

“我猜,你很快就要上大学了吧?我看你老是在啃书本——不,我是说你用功学习。”乔为那个冒失的“啃”字脱口而出而脸上发烧。

劳里笑了笑,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耸耸肩,回答道:

“还有一两年呢。反正,不到十七岁,我是不会去上大学的。”

“难道只有十五吗?”乔看着这位高大的小伙子问,本来以为他已经十七了。

“下个月才满十六。”

“我多想上大学!看来你并不喜欢。”

“我讨厌上大学。不是埋头啃书,就是到处闲荡。再说,我也不喜欢美国青年的生活方式。”

“那你喜欢什么呢?”

“喜欢住在意大利,以自己的方式快活。”

乔很想问问,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是怎样的,但他紧锁双眉,显得十分可怕。于是,她转换了话题,一边用脚打着节拍,一边说:“那首波尔卡舞曲真是棒极了!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要是你也一起来的话,我就去。”他回答时,微微地鞠了一躬,显得颇有风度。

“我不行,我答应过美格不跳舞,因为——”乔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不知道是说出真相呢,还是一笑了之。

“为什么?”劳里好奇地问。

“不会说出去的吧?”

“绝对不会!”

“那好,我有个坏习惯,老是站在火炉边上,所以经常烧坏衣服,这件衣服我也烧焦了,虽然补得很好,可还是看得出来。美格让我待着别动,这样就没人会看到了。要是你想笑就笑好了,我知道这很滑稽。”

劳里并没有笑,只低头一下。他轻声说话,表情使乔感到疑惑不解,“别管它。告诉你,我们可以跳舞。那边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我们可以尽情地跳,没人会看到。来吧?”

乔道了谢,欣然跟过去。看到舞伴戴着漂亮的珍珠色手套,她真希望自己也有一副干净的手套。走廊里空荡荡的,他们尽情地跳了一曲波尔卡。劳里舞跳得很不错,还教乔跳德国舞步;这种舞步充满了旋转和跳动,乔非常喜欢。一曲终了,他们在楼梯口坐下喘气。劳里正在讲德国海德堡的学生联欢活动时,美格过来找妹妹。她招招手,乔不情愿地跟着美格走进一间侧屋,只见她坐到沙发上,手抱着脚,脸色苍白。

“脚踝扭了。该死的高跟鞋一歪,把我狠狠地扭了一下。痛得要命,差一点就站不住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她痛得直摇晃。

“我早就知道,穿那双笨鞋,会把脚扭伤的。替你难过。我想现在也没法子,只能叫辆马车,要么待在这儿过夜。”乔说着,一边轻轻地揉那可怜的脚踝。

“叫马车要不少钱,我敢说,现在是叫不到的。大多数人都是乘私家马车来的,要走很远才能叫到车,再说也没人去叫。”

“我去。”

“不要,千万别去!都晚上九点多了,外面又黑灯瞎火的。不能留宿在这儿,屋子里客人住满了。主人有几个女友留下过夜,我想先休息一下,等汉娜来了再尽力而为吧。”

“我去找劳里,他会去的。”乔一想到这个主意,就显得如释重负。

“求你了,别去!别找人,也不要跟人说。把我的胶鞋拿过来,把这双舞鞋放到我们的包里去。不能跳舞了,晚饭一吃完,就等着汉娜来。她一来就告诉我。”

“他们现在要去吃晚饭,我会陪着你的,我愿意陪着。”

“不,乖乖,快去,替我拿些咖啡来。我累得要命,动都动不了!”

说完,美格斜靠在沙发上,刚好遮住了胶鞋。乔跌跌撞撞地朝餐厅走去。她先闯进一间放瓷器的储藏室,接着又打开一扇门,却发现加德纳老先生在那里独自小憩,最后才来到餐厅。她冲向餐桌,拿到了咖啡,慌乱中又洒了,弄得衣服前胸跟后背一样糟糕。

“哦,天哪,我真笨!”乔惊叫一声,赶忙用美格的手套擦衣服,却又毁了手套。

“可以帮你吗?”传来一个友好的声音。是劳里,他一手拿着盛满咖啡的杯子,一手拿着冰淇淋盘子。

“我在给美格拿点吃的,她很累。不知谁撞了我一下,就成了这个模样。”乔回答说。她看看满是污迹的裙子,又看看咖啡色的手套,显得十分沮丧。

“太可惜了!我正要找个人,把手里的这份东西给送出去。可以拿给你姐吗?”

“那就谢啦!我带路。东西我不想拿,否则,肯定又会惹事的。”

乔带路,劳里好像是惯于为女士效劳的,他拉过一张小桌子,又为乔拿来一份咖啡和冰淇淋,十分殷勤周到,连挑剔的美格都称他是个“好小伙子”。他们边吃糖果,边谈论糖纸上的格言,过得很愉快。正当他们与另外两三个刚溜达进来的年轻人安静地玩“霸士”文字游戏时,汉娜来了。美格忘记了脚痛,猛地站起来,痛得叫了一声,赶紧抓住乔。

“嘘!什么也别说。”她小声跟乔嘀咕,接着又大声地说,“没什么,我脚扭了一下,没事。”然后,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楼上穿外套。

汉娜责怪,美格痛哭。乔不知所措,最后决定自作主张。她偷偷地溜了出来,飞快地跑下楼,找到了仆人,请他为她找一辆马车。碰巧这人是雇来的侍者,对邻里环境也是一无所知。乔正在找人帮忙,劳里闻讯走了过来,告诉她,爷爷的马车刚到,是来接他的,她们可以搭他的马车回家。

“早着呢!你还不会走吧?”乔说,如释重负,可还在犹豫客套着。

“我回家都较早。很早,真的!请让我送你们回家吧。你知道的,我也是顺路,听说还下雨了呢。”

问题解决了。乔告知美格的麻烦,满心感激地接受了援助,然后飞快地跑上楼接其他人。汉娜像猫一样对下雨深恶痛绝,所以并没有发难。他们乘着豪华的封闭式马车回家了,觉得十分高雅,非常愉快。劳里和车夫坐到驾驶座,让美格把脚搁起来,姑娘们无拘无束地谈论着舞会的情景。

“我真是太开心了,你呢?”乔问,一边把头发弄蓬松,使自己放松。

“我也是,可那是在扭伤脚以前。萨莉的朋友安妮·莫法特和我交上了朋友,萨莉去她家的时候,要我一起去住上一个礼拜。萨莉开春时去,那时歌剧正好上演。如果妈妈同意我去的话,真是太好了。”美格回答说。一想到这个,她就兴奋起来。

“我看到你和一个红头发的小伙子在一起跳舞,就是我躲开的那个。他人好吗?”

“哦,好极啦!他的头发是赤褐色,不是红色。很有礼貌的。还跟他跳了一曲雷多瓦捷克舞呢。”

“他跳新舞步的样子很像发情的蚱蜢,劳里和我都禁不住笑了。你听到笑声了吗?”

“没有,这样做很没礼貌。整个晚上躲在那里干什么了?”

乔讲了自己的奇遇,等她讲完,已经到家了。她们万分感激地跟劳里道“晚安”,然后摸进屋里,希望能不打扰任何人。但随着门嘎吱地打开,跳出两个戴着睡帽的小脑袋,两个睡意蒙眬的声音兴奋地喊道:

“讲讲舞会!讲讲舞会!”

乔还特地为小妹妹们藏起了几颗糖果,尽管美格认为这样“极不礼貌”。听了整个晚上最尽兴的事,她们很快就安静下来。

“我敢说,真像当了一回娇小姐,居然舞会散后坐马车回家,穿着礼服,旁边还有侍女伺候着。”美格说,乔正在用山金车酊止痛药包扎她的脚,并且替她梳头。

“想来娇小姐享福也不过如此了,尽管我们头发烧焦,礼服破旧,手套落单。鞋子太紧,还傻乎乎穿着去跳舞,不扭伤脚才怪呢。”我看乔说得一点没错。

[1] 法语,即“对,小姐。”<!--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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