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远尘拿枪的手稳稳地指着时珑, 冷声说道:“异种,都这样了, 你还不出来吗?非要我把时珑打的重伤吗?”
“这次要我瞄准时珑在哪里,胸口、腹部还是手臂?”
闻远尘的枪口随着他的话语而游移,指向了时珑的胸口、腹部和手臂。时珑咬紧雪白的牙齿,不想流露出胆怯,但是轻轻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在这样黑空空的冰冷枪口下,没有人可以保持绝对冷静。
“操。”陆燃骂了一声,转过身用后背挡在枪口和时珑之间,长臂一伸,一只手扣住了时珑的腰,另外一只手护住时珑的后脑勺,把他藏在了怀里,厉声喝道:“闻远尘你他妈有病吧!抓异种就抓异种, 你打小珑干什么?!”
闻远尘抬起眼睛,金丝眼镜闪着冷冷的光:“你说为什么异种会把时珑放出来,让他去见萧乘风?别跟我说是为了体恤病人。异种会寄生,现在在病房里的那个, 究竟是时珑, 还是异种?”
陆燃情绪激动:“管他有没有被寄生,他就是时珑!”
闻远尘淡漠的说道:“陆燃, 你太心慈手软了,你难道看不清楚现在的局势吗?这是最后一次抓住异种的机会了。”
“开枪打伤时珑,他会流血,会疼, 但是不会死。而现在放他和异种走, 你觉得下一次还有机会再见到时珑吗?”
“异种把a市搅得天翻地覆, 受害者现在还在你旁边躺着,死伤更是不计其数。伤人一次不够,萧乘风侥幸没死,异种还要袭击他第二次。这种怪物毫无人类的同理心,你确定要为了时珑一个人,放这种怪物走,陷整个a市于不顾吗?!”
闻远尘举枪的手臂肌肉绷紧,腕部纹丝不动,声音冷淡的像是含着化不开的寒冰:“让开,不然我开枪连你一起打。”
陆燃竖起眉毛:“闻远尘,你这个冷血的怪物,你”
“陆燃,你让开吧。”一道细微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打断了陆燃的话。
陆燃一愣。
虽然面容相同,声音也相同,但是陆燃一下就能辨别出来,现在说话的是时珑本人,他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时珑在陆燃怀里动了一下,手掌拍了拍陆燃的胸膛,轻轻挣脱开陆燃的保护。
他的声音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语调却很坚定:“陆燃,你让开,让我跟闻远尘说话。”
陆燃拧眉:“小珑,他有枪。”
“我知道。”时珑从陆燃的怀里挣脱开,长而翘的睫毛轻颤,“我有话和闻远尘说。”
“好。”陆燃妥协了,他低声嘱咐道:“你小心。不管做什么,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陆燃走到旁边,时珑和闻远尘对面而立。时珑抬起眼睛,正面迎上了闻远尘的枪口。
那是一把铁灰色的高温激光枪,有小臂来长,枪管反着冰冷的光,闻远尘的食指扣在扳机上,枪口指直直的指向了时珑的胸口。
迎着枪口,时珑弯下腰,捡起了小触手的尸体,把它捧在掌心中,轻轻的摸了摸它被激光烧得焦黑的表皮。
时珑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声音,不让颤抖的语调泄露他的软弱:“闻远尘,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闻远尘冷笑:“给你的异种求情吗?”
“不是。”时珑生怕在他说出来之前闻远尘就开枪了,咬了下嘴唇,言简意赅的说道,“a市现在不止一只异种,袭击萧乘风、寄生市民的不是我身体里的这只异种。”
什么?!
所有人一愣,闻远尘瞳孔紧缩,攥紧了手中的枪。
a市居然出现了第二只异种!
a市现在风声鹤唳,所有人都陷入了随时可能是失踪乃至死亡的恐惧中。他们本以为抓住这只异种就可以让a市恢复平静,所有人不必再提心吊胆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下一秒就会被寄生,但是时珑现在告诉他们,a市不止一只异种,还有第二只在兴风作浪!
闻远尘拿着枪的手没有放下,冷静的说道:“时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是一个足以关乎到a市所有人的爆炸消息。
时珑抬起清亮的眼睛:“我知道。”
“我身体里的异种已经答应我不再伤人了。异种的力量你也知道,它很隐蔽,也难以找到,不是一般人类的力量可以抗衡的。”
时珑提出了他的想法:“我们可以合作,一起对抗第二只异种。”
闻远尘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判断还有第二只异种的?”
时珑一愣:“是异种告诉我的。”
闻远尘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你身上这只异种,而不是亲眼所见?”
时珑抿着嘴巴,声音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是的。”
闻远尘声音冷峻:“果然。”
闻远尘的眼睛其实非常漂亮,内勾外翘,睫毛长而浓密,眼珠漆黑,眼尾微微上挑,浓墨重彩得像是上帝精心勾勒的一笔,本应是一双含情的凤眼。
只是他常年戴着眼镜,把这双漂亮的桃花眼完全挡在了金丝镜片之后,看人的眼神又时常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这双眼睛便缺少了属于人类的温度。
现在,这双漂亮的凤眼冷冰冰地注视着时珑,冷漠的翘了一下嘴角,语调带着嘲讽:“时珑,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天真,没想到你是真的傻。”
闻远尘直视时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竟然,相信了一只怪物的话。”
时珑惶然地睁大了眼睛,浅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是没有被污染过的姝色。
他漂亮、柔软、天真。
性子软脾气好,像个雪白的面团,可以被施与者揉成任意的形状。
也时常轻信于人。
闻远尘看向了时珑手中死去的小触手,漠然道:“这样的小恩小惠就足以让你同情它吗?时珑,你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症发作了?你忘了当初异种是怎么杀人、怎么缠到你身上的了吗?”
“它杀了你认识的陆深、灯光师和化妆师,还有你不认识的,许许多多的无辜的市民,重伤柳思萌,差一点害死了萧乘风,不顾你的意愿强行把你掳走囚禁,要你跟它交配,给它生小异种,还不知道对你干了什么恶心事。”
“现在,异种只不过分出了一只对它来说不疼不痒的小触手为你挡了一枪,你就原谅它了吗?它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知道异种说的是实话,而不是在诓骗你。”
“过分的善良就是软弱。”闻远尘摇了摇头,冷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时珑,你确定要去相信一个怪物吗?”
时珑张着嘴说想要说什么,声音却哽住了。
他的心像是被捂了热毛巾,闷闷又窒息得疼,让他喘不过气来。
时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异种时,它从陆深身上钻出来,死死的缠到了自己脖颈上,像一只没有任何感情、只凭着本能行事的怪物;
又想到了在晨曦大酒店的发布会上,给自己化妆的那位姓李的女性化妆师。她用细细的毛笔在自己的脸上彩绘,笑眯眯地夸他皮肤好,轻轻地掐他的脸蛋,笑声爽朗。而现在,她变成了一具毫无人气的尸体,躺在太平间。
还有在郊区密室仓库里,萧乘风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手臂和胸口被烧焦,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闻远尘的声音还响在耳畔:“时珑,我不相信异种,也不可能和它合作。”
“你自己选。是异种看在你的面子上,主动从你的身体里出来;还是要我接着开枪,把它逼出来。”
砰砰,砰砰。
时珑的心跳急速加快,像是要从他的喉咙中跳出来。
他轻轻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手中毫无生气的小触手,抬起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了陆燃和萧乘风的方向。
他们相信他,却和闻远尘一样,对异种抱有警惕。
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