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之前眼红亢家赚钱跟着囤货了鸦片、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不是他们叶家一样。
而此时在总督府中,刚好也说到了叶家。
正是明月当空,夏夜的庭院里响着蛐蛐的鸣叫。昙花一现,幽香扑鼻。两广总督石琳穿着薄薄的家常衣服,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饮茶。小八爷带着十阿哥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恬淡的景象。
“八爷来了。”石琳站起来拱手,就像是一个告老还乡悠然田园的老员外。
“咦,竟然是在等我吗?”小八爷笑道,掀了掀衣袍在石琳对面坐下。他面前刚好有杯倒好的茶水,小小半指宽的小杯子,棕紫色的紫砂与灰石的桌面形成鲜明的色差,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
十阿哥跟着坐下。不过两个皇阿哥都没有碰面前明显是给他们准备的茶水。
石琳也坐回石凳上。“老臣见八爷连叶家这些沾了鸦片的商家都特意去信安抚,便想着八爷可能会来找老臣。”他说。
“哈哈。”
“哈哈哈。”
八爷和十爷都笑了。
“你这老头倒是有趣。”十阿哥说。
八爷拍了弟弟的手,就算没什么用也要提醒他用词不当。“我是来禁鸦片的。已经有的要销毁,从此以后不能再有,这就是最重要的目的。至于那谁与谁是姻亲,谁与谁喝过酒,谁收了谁的钱,谁收了谁献的美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八阿哥说。
他好像意有所指,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石琳深深地看了八贝勒一眼,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我听说京里这些年很热闹,便害怕人人都是喜欢热闹的。”石琳说。
小八爷:“害怕挺好的,我也害怕。”
一老一少目光碰了碰,然后又“哈哈哈”起来。
他们这么打哑谜,小十就开始不舒服,屁股在石凳上扭来扭去,昙花的美都安抚不了他。“行了行了,有话直说了。我们才没有拉了你的小辫子去攀扯太子妃的兴趣呢?我八哥办自己的差事,凭什么给老大做嫁衣?你好好地禁鸦片,你好我好大家好,懂了吗?”
小八爷叹了口气。“我十弟这张嘴巴总是得罪人,石大人还请多包涵。”
“哈哈,我一个老人家,什么听不得啊——”石琳眉眼松开,笑意直达眼角。
八阿哥把一枚钥匙扔到石桌上。“如此,那我们兄弟就告辞了。”言罢,他将面前已经半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普洱的味道有些过浓了,比不上宫里的手艺,若是趁热喝还能有些味道,凉了之后茶的苦味更加明显。
十阿哥睁眼对着热气散尽的茶杯犹豫了半天,最后皇宫里的宝贝蛋决定不委屈自己的味觉。他没动那杯茶,就跟着八哥起身离开,将那枚库房钥匙留给了石琳。
那是此次广州禁烟行动中用来存放不法商家家产的库房的钥匙,跟亢家有往来的账本账册也在其中。钥匙给了石琳,就是默认他可以消除自己跟亢家来往的痕迹。
两个皇子阿哥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跟石琳这样隔了辈的老人,实在没多少共同语言,只亲自来送钥匙就很纡尊降贵了。石琳又烧了一小壶开水,泡了第二壶茶。他一直在花园里坐到昙花枯萎。灰色的石桌上的青铜钥匙反射着月华,那点微小的光晕随着时间推移缓慢移动,但一直没有消失。
“我之前一直以为出来办案会遇上什么惊心动魄的大波折呢。”小十回去后说,“什么证人被杀人灭口啊,什么线索中断啊,什么好不容易找到的鸦片仓库突然起火啊,什么地方官员牵涉其中处处使坏啊。甚至于半道截杀,饭菜下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啊,就像话本子里写的查案故事那样。”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顺顺利利的,你还不高兴了是吗?”小八爷逗弟弟道。
十阿哥叉腰:“结果是八哥你们私底下都将危险的苗头给掐灭了呀。我到了钥匙那一节才知道。我一开始真以为石琳是个大公无私的好官了。”
就连以清廉著称的于成龙,也默认了小八爷将抄没的奸商家产移交给两广总督的行为,还帮小八爷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说辞。“五十余人的钦差队伍携带这么多金银太不安全了,为保障皇子安全,故移交地方官,着其另寻人手护送入京。”
这十阿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八哥和于成龙早就商量好了,只禁鸦片,不追究其他。因为打击面小,分化拉拢了石琳这样没直接沾鸦片的地方官,大棒加甜枣地教训了叶家这样入行不深的墙头草派,才能顺利将国内的鸦片扫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