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宁!”胡亚东拍着桌子大声喊。
“册那,学堂欺负阿拉!为啥转来阿拉班级格噻是乡下宁?(为什么转来我们班的都是下乡人?)”
唐欢臊红了脸,低头不语。
毛老师喊:“好了好了,拿(你们)想造反啊?警告侬啊胡亚东,格得勿是武定中学!(这里不是武定中学)”
“毛老师,吾覅帮苏北宁坐勒一道!(我不要和苏北人坐在一起)”第二排的蔡晶晶举手抗议。
唐欢咬住下唇,头垂得更低了。
陈斯南霍地站了起来,腿往后蹬,她的椅子把胡亚东的课桌直接撞上了他胸口。
“报告老师,我想和唐欢坐同桌!”陈帮主义薄云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新疆和苏北一样被歧视,她们俩还能惺惺相惜。
毛老师看看第二排的空位,有点犹豫,有点头疼。
唐欢抬眼看了看斯南,低下头嗫嚅道:“谢谢你,但是我有点近视——”
胡亚东哈哈大笑,把课桌拍得嗙嗙响,教室里也想起一片哄笑声。
斯南坦然落座,江湖儿女,问心无愧就行了,至于别人怎么想,她才不在乎,也许唐同学生来胆小怕事,看到她得罪了刺头们,怕被她连累,这也是人之常情。
唐欢最后还是坐到了蔡晶晶旁边。
蔡晶晶用圆珠笔划出三八线,把自己的书本文具收到另一头,和前后左右的女生们嘀嘀咕咕起来,她们不时看一眼唐欢,齐声大笑,看向斯南的眼神虽然也不友好,却不敢笑得那么恣意。
第一堂课是思想品德课。上课的老师说一口上海话,内容极其干瘪无聊,斯南靠着墙打了个瞌睡,被笑声吵醒的。
原来老师喊唐欢起来回答问题,唐欢半天才说自己听不懂上海话。
“迭格唐欢同学,既然转到上海来读书,就应该学会上海闲话嘛,否则侬来做啥呢?”老师摇摇头,换了一口沪普,说两句又不自觉地换成了上海话。
斯南撑着下巴,替唐欢叹了口气。这姑娘真可怜啊。她再环顾三周,杨文意和她对视了一眼立刻转开了面孔,后面胡亚东吹胡子瞪眼睛地用口型回应:“哪能!?”
斯南给了他个白眼,趴到课桌上看着墙发呆。转学嘛,没什么是打架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架。每个班级都有这么无聊爱找打的男生,唉。想念大表哥了。斯南伸手到书包里,摸了摸大表哥的那把胶刀,算了,这些吃白米饭长大的男生,不禁吓,万一和万春街里那个男孩一样,被吓尿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显得她不仁义。
向群的课间点心也很出名,最好吃的是咖喱牛肉包,酥皮一层层的泛着油光,黄咖喱极其入味喷香,牛肉和洋葱的馅儿三口都吃不完。
斯南一角五分钱买了一个,几口吃完,算了算这个月的零花钱,一口气又去买了六个,阿姐、斯好、外婆、阿娘、阿舅,人人有份。食堂里的胖阿姨乐呵呵地抽了张报纸给她包好:“好切伐?”
斯南竖起大拇指:“没闲话港!灵格!(没话说,灵的。)”
一转身看见唐欢还在黑板前犹豫不知道买什么吃,斯南笑眯眯地过去指点一二:“咖喱牛肉包好吃,真的,不骗你。你看,我还买了六个带回家呢。”
唐欢买了咖喱包,见斯南在食堂门口看宣传栏,便走到她身边:“谢谢你。”
“不用谢。我们都是乡下宁嘛。互帮互助应该的。”斯南扭头对她眨了眨眼:“我妈妈是新疆的知青,所以把我弄回来读书了,你呢?”
“我哥哥嫂子在上海,我是来借读的。”唐欢又仔细看了看斯南:“你和你姐姐长得不太像。”
“欸?你认识我姐?”斯南吃了一惊。
“嗯,”唐欢笑了起来,“我嫂子是你姐姐以前初中的数学老师,她叫方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