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和斯江刚送完黄老师和张萌萌她们回到上街沿,闻言便都看向斯南,异口同声地问:“你又在搞什么东东?”
斯南眨眨眼:“不是我,是——”
“肯定是你的鬼点子,”景生笑道,“你屁股一撅我们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好伐,别支支吾吾的,干嘛?怕我们坏了你的好事?”
李宜芳很是吃惊:“啊,刚才萌萌她们说的事原来是你的主意吗?”
斯南难为情地挠了挠头:“不算,她们想学不好意思开口嘛,我就给她们鼓鼓劲儿敲敲锣呗。”
“撒地方学得来额东北腔呀侬,”斯江失笑,“你老老实实交待,以诚相待才能做得成大事情,别总靠小聪明。”
斯南撇了撇嘴:“这不大家伙儿都说宜芳姐化妆神了,阎大姐都说等她儿子和——媳妇办婚宴的时候也想请宜芳姐去哈尔滨给她和她媳妇化妆,然后化妆师阿姐们也很像跟她学但是不好意思开口,萌萌姐她们也想学也不好意思开口。我就想着干脆开个班培训培训嘛,阿姐你以前不是在前进学英语学得蛮好的?”
李宜芳笑弯了眼:“谢谢你呀,你真的好聪明。我会认真考虑的哦,你放心。”
送走李宜芳,景生一巴掌拍在斯南头上。
“干嘛?”斯南跳了起来。
景生笑道:“你还真是咬定金山不放松啊。什么门路都要钻一钻。”
“我穷嘛——”斯南快速走了两步,“你们从小都有人给你们钱,哪知道我有多惨。无钱寸步难行懂吗?哼。等哪天我发财了,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不,穿貂!羡慕死你们。”
***
发布会开好,是一个新的开始,后面的事更多更繁琐。好在黄老师介绍的经理符元亮终于走马上任了。
符元亮说起来算是服装世家,家里三代人都是做这个行当的。他爷爷是无锡有名的裁缝师傅,逃难来到上海,落户南市区开了家旗袍店养活老婆儿子。他爸呢,是一九五零年上海第一衬衫缝纫生产合作社成立时招进去的第一批工人。后来,合作社和服装公司、鞋帽公司合并,变成了上海服装鞋帽公司,上班上了八年的的小符做了打版技术员,旗袍天然就是立体裁剪,讲究贴身,多一份累赘少一分穿不进,所以小符有了小小符后,很快凭家传的手艺和服装公司的培训升级做了老符,符工,堪称服装公司老资格的得力骨干。
轮到符元亮这个小小符,小学读到一半碰上了文*革,老老符被人举报解放前曾给汉奸的老婆做过旗袍,捉起来批*斗了一天一夜,不明不白死了。老符因为曾私下批评过江*青设计的连衣裙浪费布料不算好看,也被揪出来解除职务开除党籍,批*斗了一阵子。等熬到七十年代末,百废待兴,老符因为技术过硬,成了第一批被平反的干部,回到服装公司第一件事,就是逼着儿子去参加高考。符元亮荒废了十年,没赶上77年高考,78年考了没考上,79年再考,考上了纺大,当时还叫上海纺织工学院,黄老师正好是他班主任。83年毕业后符元亮直接进了服装公司,结果做了两年后不声不响辞了职,留下一封信,说是去武汉找大学时候谈的女朋友,小两口在汉正街做起了服装批发生意,把老符气得要命。黄老师也打过电话骂过他好几回,没用。
汉正街生意好做又不好做,符元亮有路道也有头脑,很快打下一片江山,跻身于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中,可惜不过短短一年,就发现原来女朋友早就另外有了喜欢的人,摊位是她的,银行户头也是她的,最后符元亮一无所有地回到上海。
回来后符元亮没脸去见老符,是黄老师给他在学校安排了张床位,又很快介绍他去刚刚来大陆投资的北京华歌尔服装公司上班。符元亮是86年冬天去的北京,做了三年对女人的内衣产生不出感情,加上老符退休后身体不大好,老娘又着急他的个人问题,便又犹疑着想回上海来。于是黄老师受景生委托帮忙找人来管理四重奏时,第一个就想到了符元亮。
符元亮和景生倒是一见如故,两个人都是话少实干派。上任第一天,符元亮就画了张平面图,提出要把打版区裁剪区移到大门附近的后道区附近,车床区移到最里面,熨烫跟着车床区走,质检从后道分离出来,挪到裁剪区的对面,贴着熨烫区,正对着大门,和后道区只隔了一条通道。
“减少了物料的搬运距离,”景生一点就通,兴奋起来,“的确比以前更合理。”
曾厂长看着图啧啧称赞。
“不是我想出来的,”符元亮淡淡地说,“服装加工车间一般都这样排。”
于是,四重奏从这天开始就多了一位符经理,不是副经理,是姓符的正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