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南冷笑道:“我们三个好好的她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个小孩她不要也很正常,她就是眼热我们过上了好日子,非得让我们难过难过,装倒装得蛮像个好妈妈的,哼。”
斯好这回倒没哭,但是姆妈不肯跟着舅舅回上海,他还是有点难过。她没要那个宝宝,但也没要他。
最后反而是顾念最放不下这件事,每天睡觉前都要质问北武和善让:“爸爸为什么不去找小弟弟?”
“嬢嬢不喜欢宝宝吗?妈妈你不是说宝宝很可爱,兔宝宝也可爱?”
“那小弟弟没有爸爸妈妈了吗?”
“爸爸妈妈不在宝宝身边,宝宝怎么会开心呢?”
“妈妈,你爱宝宝吗?很爱很爱吗?我很爱你,非常非常爱,妈妈和宝宝在一起。”
“宝宝再也见不到妈妈了。”顾念伤感地哭了起来。他口中的宝宝,一会儿是他自己,一会儿是孙平,亏得北武和善让无比熟悉他,一句也没有搞混。
***
春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来了,下了几场春雨,空气中还有腊梅余香,海棠就已经爆出了花苞。北武善让带着顾念回了云南,景生和斯江一边上学一边恋爱。斯南开始了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学期,所有的课程上学期就全学完了,这学期主要是梳理过去三年的知识点和参加各种测验联考统考。
三月里高三学生都得参加学工活动:扫马路。斯南抽签抽到了商城门口到陕西路这一段路。商城是去年四月开张的,上海人习惯称之为波特曼,山字型的建筑高大雄伟邪气高档。斯南搞不清楚这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只知道里面有个商城剧院,去年有芭蕾舞演出,票价不菲,据说里头住的都是老外,而且是有钱的老外,不是那种混混老外。波特曼的一楼裙房都是商店,西边是HardRock Café,陈瞻平说其实那里头不卖咖啡卖各种酒,夜里有乐队演出闹忙得一塌糊涂,交关时髦年轻人都会去那里混。自从这家硬石餐厅开了,茂名路的马龙斯酒生意大受影响。斯南跟着陈瞻平他们一帮男生去过一次马龙斯,是为打桌球去的,进去一看酒水单,一帮人又灰头土脸地歇菜,斯南厚着脸皮摸了一下球杆,立刻有一个年轻的老外热情地要请她喝酒,斯南心底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脸上笑眯眯地回了一句谢谢,麻溜地随众滚蛋。出了马龙斯,斯南一脚踹在陈瞻平屁股上,怨他们都是拖油瓶,但凡再有一个女生来,她就既能蹭的酒又能打上桌球了。
波特曼的门口十分干净,斯南挥舞着扫帚,不一会儿就扫到东边的裙房,这一排都是服装店,光看橱窗就感觉很贵,有意大利牌子也有法国牌子,斯南撑着扫把,在Chloe的橱窗前看了好一会儿,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淡蓝颜色绒线衫呢,不知道卖多少钱一件。马路对面扫展览馆这段路的陈瞻平几个朝她挥了半天扫帚,她也没看到。
“陈斯南!”陈瞻平笑着跑过来,“扫好马路到陕西路去吃糍毛团伐?”
斯南瞪了他一眼:“有点出息好伐?在波特曼门口想糍毛团?嘁!”
“两位同学,可以采访你们一下吗?”
咔嚓咔嚓,摄影记者立马给斯南和陈瞻平拍了好几张照片。
二陈回过头,都往后缩了一步。
“我是晚报的记者,想问问你们参加这个扫马路的社会活动,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斯南举起手套:“觉得冷、辛苦,阿拉上海环卫工人哈辛苦,看呀,我都没扫到什么垃圾,她们扫得太干净了,市里应该给她们涨工资。她们现在多少钱工资一个月呢?您知道吗?”
话筒转向陈瞻平。
斯南又凑过去一脸认真地补充:“还有,路口的警察亭里是不是可以提供一点小阿凳给环卫工人休息休息?有没有热水瓶?我小时候姆妈总是说不好好读书将来要扫马路捡垃圾,其实扫马路真的不轻松,对社会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啊,为什么要看不起扫马路的人?你们报纸应该要好好纠正一下家长们这种势利的眼光,对?哎——记者同志!我还没说完呢,对面是我同学,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你还是采访我啊,有采访补贴吗?五块也好的,我们想去吃几个糍毛团——”
已经替她扫出去二十米远的陈瞻平默默摇头。
第二天夜里,斯南指着《新民晚报》上一个挺显眼的地方,很是不服气:“本来应该放我的照片的,我说得比老曹说得好多了!”
斯好过来看了半天,突然指着中缝里的寻人启事疑惑地问:“顾西美——有人在找姆妈?姆妈不见了?”
寻人启事的广告是景生出钱登的,二百五十块一条,已经连续登了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