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江和符元亮曾厂长对着封条看了半天,三个人投票,二对一,不撕。唯一投票撕封条的是斯江。符元亮啧啧感叹人不可貌相,笑说原来陈斯南的无法无天是姐传的,倒把紧张的气氛消弭了许多。
北武中午进了厂,也赞成不撕封条。
“明天还要给工商的人梯子下,今天不要让他们为难了,上墙。”北武一桩桩一件件安排下去,有条不紊。
小汪带着两位后勤师傅卸下仓库的高窗,搭了高梯,二十几个工人进去,把成品一包包运出来。运送面料的滑轮车一车车运到西围墙下,再接龙砌砖似的把成品一包包送到墙外。曾厂长和阿金在外头等着,最后面包车这么来回运到夜里九点半,五原路房子里堆满了麻袋。
北武把写标语的任务交给了斯江,安排好一切,和善让去请两位法院副院长和检察官吃饭。善让通过北大的老领导,找到了最高院的一位“人物”,一层层打下招呼来,反诉案已经定下了开庭的日期。关键是能不能请动他们的人在关键时刻出场撑腰。北武虽然不愿意走上层这条路线,但也不至于钻牛角尖死守着清高一个虚词,这才带上了茅台和中华烟去请客。倒是善让有点忐忑不安,怕这件事会让北武心里不舒服。斯江却很笃定地安慰她:“阿舅才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再说我们实名举报不也是希望上面能解决这些贪官污吏嘛。”
这夜北武善让和斯江符元亮在五原路房子里又是一夜未眠。李宜芳也上来帮忙清点成品分类打包。第二天一早,周善礼派来的军用卡车直接把符元亮等人和货送去了货运站,五分之一的冬装订单完成了提前发货。
到了下午,DG的人果然卷土重来,不出北武所料,这次他们还带上了区公安局的警察,以防止工厂工人暴力阻碍执法。
一进工厂大门,警察也头晕。七八十号穿着四重奏工作服的工人连同家属足足两百多人静坐在厂房前不大的空地上,标语白底红字一片连着一片。
“广东赤佬贼喊抓贼无法无天!”
“DG法院贪污受贿坑害百姓!”
“保卫上海四重奏,保卫上海!”
“谁砸我们的饭碗,我们就打断谁的狗腿!”
警察们迫于无奈,上前问话:“你们这样不行的啊,闹大了,要出事体哦,谁组织的,出来说话。”
工会主席陆宜兰阿姨手臂一挥:“要撒宁组织?一、两、三!”
全场开始大合唱《团结就是力量》,声震云霄。里弄里前后左右的街坊邻居们纷纷出来声援四重奏。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向着贪官污吏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支度死亡,向着太阳向着太阳……”
爷叔阿姨们都是经历过□□的人,这来的警察和DG人都是小年轻,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一时之间慌了阵脚,无功而返。过了一个小时,区里来了人,先找曾厂长,老曾拎起空鸟笼:“帮吾勿搭架哦,吾老早退休喽,来轧轧闹忙,看看噶好额工厂哪能噶被赤佬弄色忒!(跟我没关系,我老早退休了,来看个热闹,看看这么好的工厂怎么被王八蛋们弄死)”再找陆宜兰,陆宜兰双手叉腰:“阿拉工会已经向总工会反映了,大会不开,文件也没,就不让我们工人上班?谁给我们发工资?退休工人的工资谁负责?DG的四重奏去年盗用阿拉公司名字,现在黑白颠倒反打一耙,你们是不是上海人?是上海人胳膊肘还往外拐,帮广东人来坑上海人?明天我们要去市政府门口向市长反映,看看朱书记怎么说!”
这边闹哄哄还没个头绪,外头又来一群大盖帽,却是北武带来的区法院、检察院的工作人员。
“上海四重奏已经去DG上诉了,一审的判决就应当暂时停止强制执行。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来封生产车间和仓库呢?”
“哪有刚出判决书就强制执行的道理?这个案子问题不小啊,法院都不进行调解就下判决书?”
“上海四重奏的股东和律师在DG遭到了非法拘禁和暴力对待,已经报了案验了伤,你们工商的人不要瞎掺和。”
“跨省了不起?这边验了伤立了案就是刑事案件,谁犯了罪都逃不了,哪个省都一样抓。”
“法官有没有问题,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说了算,要纪委说了算。这边已经实名公开举报了,迟早水落石出。”
太阳还没落山,仓库封条被打开,生产车间重新开始运转。
夜里北武在梅龙镇酒家开了三席,感谢下午仗义帮忙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