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云姑娘运气好,遇到了我们爷。若是错上那么一时半刻的如何对得起史大老爷的再天之灵。”见贾母等人都变了脸色,秦八两才又说了一句,“云姑娘这般玉雪可爱,天真烂漫,我们九爷放心不下这才特意叫杂家将姑娘送到老夫人这里。”
人救下来了不直接送回史家而是送到了荣国府,这不分明是在说史家有问题吗?
那史家可还是老太太的娘家呢。
想到这里,屋中女眷都不由小心翼翼打量贾母的神情,果见贾母的脸色又糟糕了几分。
好端端的,一个养在内宅的五岁小丫头孤零零出现在大街上,这不是内宅有人容不下她,就是管家太太能力不足。可再不足,也不能旁的不丢,只丢个小丫头吧。
一时间哪怕话没捅明白但所有人都有了一个认知——史家容不下大房孤女。
秦八两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又怕说多了适得其反便只又淡淡的点了两句,之后便准备以时辰不早为由离开。
看一眼对他笑眯眯摆手说再见的湘云,到底不落忍的又借着九爷的名头点了贾母几句。
等秦八两拿着荣国府给的荷包离开后,贾母才转头看向窝在她怀里吃点心的湘云,不死心的追问湘云是怎么跑到大街上的?
“不知道呢,一觉醒来就在街上了。”扭头对着一旁的丫头指了指茶杯,那丫头便机灵的倒了杯茶过来给湘云。“二婶婶给周嬷嬷放了假,云儿这两天都是一个人睡大床呢。”
贾母闻言眯了眯眼睛,眼底精光乍现,“你二婶婶给周嬷嬷放假了?”
“嗯嗯。二婶婶说嬷嬷辛苦了,叫回家看看哥儿,还赏了银子呢。”
这要不是有预谋的,能提前将人家老子娘留下的奶娘都给打发了?
老二媳妇糊涂呀。
贾母心里对史二婶一顿咒骂,面上却仍旧没提一个字。等湘云喝了水才继续问道:“云儿以前见过九阿哥吗?”
“见过。他长的可好看了。”湘云说完歪了歪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视贾母,“他还让我叫他爹呢。”
噗~
噗~
噗~
被湘云后半句囧到的众人喷了回茶后便双眼直直望向湘云,如果她们没记错,九阿哥今年也才十四五岁吧。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对九阿哥这奇葩嗜好腹诽了一回,贾母又叫湘云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说就说呗。
湘云一点不打怵的将早就打过几遍腹稿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不过这一遍却不可避免的说到了巴??。等湘云说完,贾母便叫丫头带湘云下去洗漱收拾,然后才一脸正色的吩咐道:
“若不是有两位阿哥出手,老婆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云丫头了。凤哥儿备两份厚礼,一份送到简亲王府,一份让人送到阿哥所。”贾家未尝不能借着这件事跟两位阿哥搭上关系。
凤姐儿站出来,机灵的应了一声就迅速出了荣庆堂。王夫人站起身也找了由头退了出去,邢夫人左看看右看看,连理由都没找就跟着王夫人走了。
等人都走了,贾母一拍案几咬牙切齿的让人去将史家兄弟和妇人都叫过来。
瞧你们干的那点没出息的事,叫她都跟着臊的慌。
赖大家的闻言立即叫人套车亲自跑了一趟保龄候府。
到了保龄候府赖大家的就发现府里的氛围并不像丢了姑娘的样,于是边往正院走还边问史家的媳妇爷们太太们都好,哥儿姐都好?
“都好,都好。”
“老太太有阵子没见云姑娘了,正要接了云姑娘家去。云姑娘这阵子可好?”
史家媳妇早得了叮嘱,听到赖大家的问湘云,竟还一本正经的扯出湘云偶感风寒的话。听到这话,赖大家的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回话的媳妇。
一时来到正院,赖大家的将贾母的吩咐说了,史二婶看了一眼时辰,便不想过去。无他,都要吃晚饭了,现在过去,说不上两句话就宵禁了,不够折腾的。只是贾母到底是长辈,史二婶也不好直接回绝。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的让人去请史二叔和史三叔夫妇。之后才问赖大家的:“姑妈那里可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赖大家的想了想,便卖了史二婶一个人情,“是关于云姑娘的。”
史二婶闻言心下就是‘咯噔’一声,难道那丫头不见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荣国府?
荣国府都知道了,那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家也知道云丫头不见的消息了?
想到爷们起复,女眷名声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史二婶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
少时,史二叔等人先后到了,听史二婶说起这事后也是齐齐变了脸色,此时也顾不上宵禁不宵禁了,连出门的大衣裳都没换便穿了家常衣服跟着赖大家的去了荣国府。
湘云只负责点火,既不负责扇风,也不负责灭火。等在丫头们的帮助下洗漱一新换了身干净新衣后,湘云就跟听说她来了的宝玉去碧纱橱玩了。
“云妹妹在家做什么?”宝玉一边问一边将他过年新得的玩器都找出来放在炕上给湘云玩。
湘云拎起白玉九连环看了看,扭了几下没解开就又拿起一旁做工极土豪的盒子把玩,心情颇好的告诉宝玉她最近都玩了什么。
陀螺,蹴鞠,捉迷藏,滑冰,套麻雀……
说真的,湘云玩的这些,许是除了捉迷藏宝玉玩过,其他的都不曾玩过。此时宝玉听得出神,一边问湘云好玩吗,一边也跃跃欲试的想要玩一回。一旁的袭人看小兄妹在那里说话,时不时的也会接上一两句。
原主没回史家守孝前,袭人就是贾母拨过来侍候原主的丫头,等湘云回家了,这才又拨给了宝玉,因此袭人对湘云是有份香火情的。到是刚刚分进宝玉房里的晴雯很瞧不上那些幼稚的小游戏。
正说话呢,就有丫头过来通传:“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袭人闻言立即起身,先是侍候宝玉穿鞋,然后又看一眼穿戴整齐的湘云这才伺候小兄妹去花厅用晚饭。
湘云和宝玉过来的时候,同住荣庆堂的三春都已经到了,不光她们仨,刑王两位夫人,先贾珠之妻李纨以及张落好厚礼的凤姐儿也都已经在这里了。
湘云是客,旧年来这边小住的时候一般都是和宝玉分坐在贾母左右的,今次也不例外。贾母落座,她们这几个小的也分别入座。
等贾母动了第一筷,湘云几个才拿起筷子夹自己面前的菜。
除了不喜欢芹菜,湘云几乎不挑食,她胃口还好,吃东西也快,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样子叫不知情的人看了,还得以为史家没给她吃过饱饭呢。
可怜见的。
一个人吃的比三春加在一起吃的还多,就这湘云还嫌贾母筷子放得早了呢。
不管吃没吃饱,长辈放下筷子了,他们这些小辈就不能再吃了。虽然不懂这个规矩是怎么来的,不过湘云也吃到了九分饱就是了。
饭毕,饮茶,湘云以为会按往日规矩陪贾母在上房闲聊,不想吃过饭后那碗茶贾母就将他们都打发了。
湘云之前是跟贾母住西暖阁,这次来的突然还不知道会不会住下,因此被贾母打发下去的时候湘云就又跟着宝玉回了碧纱橱。
碧纱窗是用屏风间隔成里外间的套间,里间无窗,面积也极是狭窄,外间到是有窗有炕,明亮又宽敞。
里外两间都有一张架子床,此时袭人就坐在外间的架子床上做针线,湘云和宝玉坐在炕上玩嘎拉哈。
一顿饭的功夫,贾家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湘云突然出现在荣国府的原因了。此时宝玉房中的大小丫头看向湘云的时候脸上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同情怜悯以及幸灾乐祸种种神情。
有羡慕湘云是主子小姐的,有嫉妒湘云有丰厚嫁妆的,有同情湘云不容于叔婶的,也有怜悯湘云孤女无恃的。
这些视线和神情湘云都通通不放在心上,贾母房里有说鱼缸也有茶水,通过这些湘云早就知道了贾母唤了史家兄弟和史家两位婶子过来的事了。
怕一心二用听不到现场版,湘云还估摸着时间开始装睡。
见湘云玩着玩着就歪在炕上睡着了,袭人第一时间站起来,看一眼宝玉,宝玉指了指碧纱橱里间,袭人便心领神会的将湘云抱了进去。
这一抱,袭人差点没闪到腰。
哎呦我去,咋这么重了捏。
碧痕眼尖,见袭人变了脸色立马过来搭了把手,这才顺利的将湘云抱到里间。
放在床褥间再盖好被子,袭人和碧痕就退了出来。而湘云则是先闭着眼睛听了一回里间的动静,见确系无人了这才睁开眼睛,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又将水幕打了起来。
水幕的效果并不好,只能看到雕花房顶,不过通过水幕传输出来的声音却叫湘云心中一喜。
贾母只是史家兄弟的姑母,但当今打着以仁孝治天下的理念就容不得不孝顺的事情发生。加之贾母身上还有国公夫人的诰命,史家兄弟自是不敢造次,至少明面上不敢跟这位姑母硬碰硬。
此时有些忐忑的被叫到荣国府,想的也都是湘云不见了这件事是如何走漏风声的,被贾母知道了又要如何善后。
不想等到四人来了荣国府,才知道湘云不光找到了还是被九阿哥派人送回来的。
没有高兴,只有绝望。
“再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云丫头可说了她是如何出府的吗?”府里的婆子家丁都不曾见过湘云的踪迹,她又是怎么出的候府呢。此事如果弄不清楚,今儿能丢湘云,明天就能丢别人。
贾母没好气的白了问这话的史二婶一眼,拿起帕子开始哭她病逝的兄弟,她可怜的大侄子,她不得叔父婶子待见的云丫头。因不是自己的儿子,贾母就是再想要披头盖脸的一顿咆哮也要讲究亲疏远近的策略。可她想要拿捏史家兄弟的心却是不容质疑的。
对了,从始至终贾母都没提起她让人给九阿哥和简亲王府备礼的事。
一番话连削带打的将史家兄弟都臊得满脸通红,羞愧不已。半响,贾母见火候差不多了才说起这事对史家的影响,以及再将湘云留在候府的隐患。
“既然贵人将云丫头送到老婆子跟前,那这丫头就暂且养在府里。我这里女孩多,放在一块教养也使得。”
“如今耽误之急还是想想如何将这事遮掩过去才好。”
被九阿哥撞了个正着,这事还怎么遮掩。想到如今正是起复的关键,史家兄弟就不由沮丧起来。
忒倒霉了!
不怕提前起复没了,他们更怕正常起复也泡汤了。
“府中可曾丢了什么要紧的财物?”贾母看了一眼侄子和侄子媳妇,有些恨子不成才的提示几人,“可怜云丫头竟被人顺手牵羊带出府去了。”
呃,嘛意思?
平时就爱往小道上钻营的史三婶反应最快,立马就想明白了贾母给出的办法。
家里遭了贼,不光偷了财物还将湘云给盗了去。
到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一时,贾母不但将湘云留在了荣国府,还给史家出了主意。进一步可以观望那个喜欢给人当爹的九阿哥对湘云是否还有旁的安排。退一步,也好牢牢将湘云掌控在自己手中。
湘云还小,将来养熟了未必不得大用。
……
贾母城府极深,哪怕心底认定湘云的离府是史二婶是安排的,也不曾将自己的猜测和质疑问出来,而是准备用这种和稀泥的方式唬弄过去。史二婶子不知道贾母‘放她一马’了,但湘云却以上帝视角看出来贾母的用意。
对贾母这样的作法,湘云不生气也不失望。
她只是没被选择罢了,若因此就心存怨怼,那这她辈子也怨怼不过来呀。
再一个,她只是贾母的侄孙女,被卖给中山狼烧烤的亲孙女,被委屈死的外孙女不比她来得血缘近?
换个角度来说,贾母也算是做到了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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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湘云便将水幕收了,阖上眼睛睡觉,再不管外面什么洪水滔天。而史家兄弟也在认真谢了一回贾母帮忙教养湘云后,趁着宵禁前回府了。
回到候府,史三叔一家就找了个借口回自家院子了,至于如何宣扬失窃这种事情,俩口子一致决定不参与。
叫了翠枝,让其将湘云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明日一早就搬到荣国府去,还叫翠枝也跟过去侍候。
等翠枝下去了,史二婶才和史二叔说起失窃的事。
是用放在枕霞阁里的大房财物闹一把呢还是用咱们自家的东西来一场贼喊捉贼呢。
虽是这么问,但史二叔俩口子却都知道不能将湘云的走失和大房财物挂上钩。不然名声就真的救不回来了。“还是用咱们自家的吧。”
史二婶:“老爷说的是。”
翌日一早,史二婶用过早饭便带着人去了库房,她没管那排倒座房而是开了两厢厢房。
一边是满满一厢房的东西,一边却是空空如野。
没错,就是空空如野。
原本湘云只想拿走一部分,可史二婶做事忒不讲究了,那湘云就只能多拿些补偿款了。
史二婶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朝前走了两步。单手撑在门框上,另一只手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向厢房,史二婶发现眼前的一幕并不是幻觉,这才倒吸一口凉气的三步并两步跑进去。
怎么会这样?
“你看到了吗?”史二婶仍旧怕自己出现了幻觉,所以一把抓住丁香指着空空如野的厢房问她里面有什么?
丁香为难的扫了一圈库房,声音发涩:“太,太太,什么都没有了。”
丁香以前来过这个库房,也不过十天半个月的事,所以她也想不明白明明放了好多贵重物品的库房怎么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史二婶闻言,无意识的捂住胸口,两眼一翻便缓缓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史二叔已经叫心腹下人在京城里散播候府被盗的消息了。
湘云昨日住了碧纱橱里间的架子床,宝玉一副好哥哥样的睡了碧纱橱外的大床。一夜相安无事,转眼便到了天明,宝玉起的晚,湘云也跟着他一个时辰起床,也因此等湘云起床洗漱时,翠枝已经带着湘云的行李来了荣国府。
坐在梳妆镜前湘云还听了一耳朵最新出炉的候府新闻。两只小短腿一前一后的晃悠,笑容灿烂又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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