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万物休眠,鬼魅躁动。
六爻路的街边烧烤烟雾缭绕,推杯换盏的人们沉浸在夜生活的痛快之中。
乙癸胡同,人迹罕至,犹如另一个世界。
棉纺厂家属院的住户早已搬走,施工队经历了两次挖掘机事故之后,也不敢在此停留。
阴沉的天际如同灌了铅,没有任何星辰皓月的光辉能够渗出浓云,让人胸闷的黑暗笼罩天地,使原本诡异的氛围多了一丝压抑。
路边电线杆子上有一盏残破的路灯,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线,忽明忽灭,让这条狭长的胡同在光与暗中不停切换。
静谧中传来一阵舒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路灯忽而明亮,将来人的影子映在地上,拉出修长的身形。
韩子龙穿着黑色的修身战术衣,带着手套,脚踏皮靴,右手拎着一个褐色皮包,缓步在黑暗的胡同内行走。
他形单影只,步履沉稳,犹如暗夜游侠,深入魔窟而不惧危险。
到达棉纺厂家属院门口,他停住脚步,抬头看着粗矗立在黑暗中的4号楼。
这是一栋5层砖混结构的老式楼房,墙皮是粗糙的褐色花岗岩,不知名的藤曼植物和苔藓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外墙面。
这里光线不足,绿色的植被看起来是黑色的,犹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妖物,正欲吞噬整栋楼房。
韩子龙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21点48分,必须在23点之前解决掉那个鬼,否则明天中午将有人遭殃。
根据琳姨查到的资料,这个房子的主人是棉纺厂的一个会计员,生于午时,死于亥时,死因是心脏病突发。
要说赵大仙也真倒霉,大中午的去捉鬼,恰好遇到了鬼的最强状态。仅仅是被从窗户扔出来,已经算他命大了。
韩子龙绕着4号楼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植物,怨死鬼的怨气会散发出来,受这股怨念影响,植物多数会枯萎。
但有一种常见的树种例外,就是柳树,柳树是鬼的克星。在茅山道和天星道,都有用柳树降鬼的例子。
4号楼正西方,有一棵柳树,果然没受影响,枝条舒展,柳叶繁茂。
韩子龙从包里拿出三炷香,用打火机点着,插在了柳树下。随后拿出一个画满符号的红碗,倒了半碗白酒和一小瓶鸡血。
接着,他又抽出一张纸符,凭空一晃,纸符自燃,扔到了酒碗中,整只碗都烧了起来。
做完这些,韩子龙抽出匕首,刀锋上用特殊染料画着诡异的符咒,他用“碗中火”烧灼匕首的刃口,火焰在金属刀锋上映出一阵刺眼白芒。
韩子龙站起身,将匕首放回鞘中,掏出一沓纸钱抛在空中,不敢耽搁,直接进入4号楼。
楼梯是很普通的水泥台阶,木制扶手已经掉皮,斑驳不堪且满是灰尘。二楼,左右各一个房门,凶宅是左侧的202室。门是敞开的,里面黑黢黢的,藏有不可预知的危险,给人一种请君入瓮的感觉。
韩子龙手里握着匕首,轻轻走了进去。
放眼望去,屋内一片狼藉。
这套房子长久没人居住,大部分木制家具的表皮已经脱落,铁制品则生出了斑驳锈迹。地面是陶瓷地砖,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有蜘蛛结网定居。
空气中是发霉和腐烂的气味。
主卧室的白色床单有些泛黄,褶皱破旧,隐约可见早已干涸的深褐色血迹,从床上向外延伸,直至门口。
由此可见,最后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啪嗒”一声脆响。
韩子龙一惊,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的门口。
他看到卧室内缺了一只腿的桌子上点着蜡烛,旁边趴着一个男人,一手敲打算盘,一手在纸上飞速划拉着什么。
这鬼活着时是棉纺厂的会计,看来,他死后一直重复着活着时的工作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