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麻子松一口气,怪不得刘军长要将他的部队解散,这里边还有其他原因。看来南京方面对杨虎城将军的余部并不放心,不过郭麻子是一条小河里的鱼儿,翻不起大浪,毛人凤大可不必对一个土得掉渣的陕西冷娃下如此巨大的赌注。
其实国民党的特务机关并不全是稽查旁门别类,他们对自己的队伍也不放心,特务们还身兼另外一项要职,就是监督自己的队伍,谨防出现叛徒异己。
胡宗南司令长官早都对毛人凤派驻长安的稽查队心怀芥蒂,感觉中这些人处处掣肘,常常无中生有,闹出很大的动静。可是胡宗南也不可能把毛人凤的稽查队赶走,大家都在蒋委员长手下谋职,虽然私下里各有微词,但是表面上仍然一团和气。
上一次在郭宇村毛人凤扔掉了几条生命,那是一桩无头案,虽然对最后的处理结果毛人凤并不满意,但是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是这一次瓦沟镇的血案令毛人凤震怒,他直接向蒋委员长发难,一定要将制造血案的凶手捉拿归案!
这件事事关国民党特务机关和高级将领之间的关系,如果处理不好,直接关系到蒋委员长在西北的布局,胡宗南是蒋委员长少有的几位心腹干将,蒋委员长对胡宗南早有定论:虽无能、但可靠。比起其他战区的司令长官来,胡宗南听话得多。蒋委员长在地图前久久凝视,把目光凝聚在凤栖,凤栖的北边就是延安,八路军是蒋委员长的心头之患,凤栖的东边就是山西,山西已经被日本鬼子占领。凤栖是一块战略要地,胡宗南在凤栖有重兵把守,蒋委员长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胡宗南的专线,他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寿山(胡宗南的字),请到重庆来一下,来时把凤栖驻军将领带上”。
胡宗南刚想问一句什么,蒋委员长已经将电话挂断。蒋委员长行为做事有他自己的准则,让下属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胡司令拿起电话有点不知所以,看来刘军长这一次凶多吉少,最高统帅竟然要亲自过问瓦沟镇血案。
不过胡宗南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蒋委员长这个老乡对戴笠和毛人凤有点太放纵,时间一久他将会失信于所有的将领,据他所知将领们对国民党中统和军统特务都不满意,认为这两个人手伸得太长,全国到处都有他们的暗探,蒋委员长迟早要毁在这两个人手里。
胡宗南没有立即飞往重庆,而是驱车赶往凤栖,他首先要去凤栖探个究竟,掌握第一手材料,然后跟蒋委员长据理力争。蒋委员长虽然死要面子,但是下属的话他有时也听。胡宗南跟蒋委员长私交甚笃,蒋委员长不会听信毛人凤的一面之词,为了十几条人命而不顾大局。
胡宗南的车队到达凤栖时已是午夜,刘军长被从睡梦中喊醒。有关瓦沟镇的血案刘军长已经在事发当天用电话跟胡宗南做了汇报,胡司令还在电话里安慰了刘军长几句,刘军长想不到胡司令会半夜造访,而且临行前没有预约,这样的现象绝无仅有,刘军长一边穿衣一边在想,看来凶多吉少,瓦沟镇的血案不会像郭宇村的血案那样不了了之。
刘军长急匆匆地来到办公室,办公室的灯火通亮,胡宗南见到刘军长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子房(刘军长的字)呀,先安排大家吃喝”。紧接着胡宗南用浓重的江浙口音说了一句陕西话:“把人都饿失蹋了(饿坏了)”。
刘军长一怔,稍感意外,因为胡司令长官向来在下属面前表情严肃,一句玩笑话更加深了刘军长的疑虑。刘军长站得笔直,面向胡司令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口里蹦出了一个字:“是”!紧接着吩咐勤务兵准备饭食。
胡司令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声调和蔼地说:“坐下吧,深更半夜的,别搞得那么紧张”。
刘军长心里升起一团迷雾,胡司令的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他不敢就座,依然站得笔直:“子房聆听司令的训示”。
胡司令哀叹一声,终于说出了他来凤栖的目的:“毛人凤告御状,把你我二人告到老头子(蒋委员长)那里,蒋委员长要你我二人到重庆述职。我想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咱们先要弄清瓦沟镇血案的来龙去脉”。
刘军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胡司令丝毫没有责备刘军长的意思,当然也不可能为了十几条人命把一个军长撤职,临阵换将乃军中大忌。饭端上来了,胡司令和他的随从一边吃饭一边听刘军长汇报,听完汇报后胡司令表情严肃,又是女人!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赔上了十几条人命!不过这件事绝不能如实向蒋委员长反映,如果如实反映胡司令和刘军长将会担当治军不严的责任。
吃完饭后胡司令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睡觉”。刘军长随即安排胡司令和他的随行人员歇息。
可是刘军长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刘军长在国民党军队里没有任何背景,从一个士兵荣升为军长,这一路走来的确不易。刘军长还从来没有见过蒋委员长的面,这一次进京述职让刘军长颇有压力。邢小蛮和郭麻子制造了瓦沟镇血案以后再没有回到凤栖,刘军长清楚他们去了那里,强龙不压地头蛇,对待凤栖的三教九流们刘军长采取了安抚的政策,这些人没有什么立场,行为做事全靠仗义,关键时刻能替你两肋插刀,成也萧何败萧何,这些人如果管控不好,有时也会给你戳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