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瓜被刘军长放出来以后,首先跟媳妇一起,抱着孩子来到仙姑庵,乞求娘还俗,共享天伦之乐。
可那豆瓜娘显得有点木讷,她甚至接过孩子抱了一下,再没有那超凡脱俗的宏论,也不再说那记不得前世之事的疯话,豆瓜娘只是有些伤感地说,岁月无法复制,日子也回不到从前,她不可能回家。可是豆瓜娘还是有些预感,她要求豆瓜要么把媳妇带走,要么不再参加八路,夫妻俩死死活活在一起,才能预防那些突然降临的不测。
可惜小俩口没有听懂娘的弦外之音,既然娘不肯回家,小俩口纵然有满腹遗憾,但是也没有办法。俩口子跪下给娘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抱着孩子,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仙姑庵,上了驴尾巴梁,葛有信带着两个战士已经在树林里等待。
俩口子没有回家,而是在葛有信的带领下直接来到黄河岸边,豆瓜要带着媳妇和孩子渡河,葛有信显得为难,因为游击队的性质不允许拖家带口。豆瓜不可能不去参加八路,即使解甲归田也不得安宁。豆瓜挥一把泪,跟媳妇相拥,水上漂在豆瓜的怀里有些失重,但是她感觉踏实,最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将她牵挂。水上漂说,说得有点动情:“豆瓜,你走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会等你回来”……
羊皮筏子载着豆瓜去了河东,山川里刮来凛冽的风,水上漂一直目送几个人消失在对岸山的豁口,蓦然回头,发觉身后竟然站着公爹!
公爹的一双眼睛游离,脸颊上显出深深的忏悔,公爹说他暗中跟了豆瓜两口子许久,一直不敢向前跟一家人重逢,他担心儿子媳妇和豆瓜责怪,他自己对儿子和媳妇有愧。说着说着老家伙竟然老泪纵横,孙子也伸出了双手,喊着要爷爷抱他。
水上漂虽然长着一身烂肉,但是心眼不坏,要是没有公爹,水上漂说不定活不到今天,是公爹把她从半道上捡回来,又为她跟豆瓜成了亲。至于炕上的那一档子破事,水上漂根本就没有在意,反正女人就那么回事,水上漂一经男人搂抱就软弱无骨,水上漂对任何男人都不会反抗,水上漂十四岁被亲爹爹卖给赌博轱辘子,从小就受尽了欺凌,水上漂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功能。水上漂把孩子交给公爹,说:“爹,咱们回家”。
岁月里添加了太多的伤感,那日子也就变得苦涩。打开虚掩的柴门,惊跑了在屋子里戏耍的老鼠,看锅台上积满厚厚的灰尘,打开米缸,米粒里参合了数不清的老鼠屎,豆瓜爹把米缸搬到院子里,把米倒进筛子里,筛去米粒里边的老鼠屎,水上漂挑着两只瓦罐,从老婆尿尿沟挑回两瓦罐清水,把米淘洗了几遍,然后做了一锅稀饭。
豆瓜爹在茅屋的后边,挖出了一条大缸,水上漂吓了一条,原来是一缸银元!原来老家伙山后屯兵,早已经为自己安排了后路。水上漂光知道这几年家里收入了不少银钱,却不大关心银钱的去向,上一次半桶跟水芹洗劫了水上漂一些浮财,却不知道老公爹老谋深算,偷偷地掩埋了一缸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