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理的两个儿子常建生、常桂生赶脚回家,看见家里的气氛有点不正常。包子店关门,爹跟娘唉声叹气,两个媳妇哭哭啼啼,小妹子常焕生带着侄子侄女在院子傻坐,家里没有了以往的欢乐。
弟兄俩预感到什么不妙,一股火气冲上头顶,自古以来杀父仇、夺妻恨为铁血男儿的奇耻大辱,看样子两个媳妇被什么人凌辱,弟兄俩个拽住各自媳妇的头发,愤怒地发问:“说!究竟谁在你们身上做了手脚”?
凤栖驻军强奸民妇的案件满城老百姓无人不知,常有理不可能对两个儿子隐瞒。但是常有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自古以来老百姓斗不过官家。老俩口一人抱一个儿子的大腿,双双给儿子跪下:“儿呀,不怪你们的媳妇,妇道人家没有能量保护自己。当兵的强奸民女在咱们凤栖已经发生过多次,连李明秋、四愣子那样的人都无法保护自己的女儿不受侵犯,我们只能认命”。
四个孩子哭成一团,哭得常建生常桂生弟兄俩心软!弟兄俩哀叹一声,弯下腰把爹娘扶起。常家也是凤栖城的老住户,虽然只有一间铺面,虽然日子过得辛苦,可是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发生过摩擦。就算弟兄俩原谅了媳妇,男人的这张脸搁在哪里?弟兄俩关起门来想了一天,终于在夜间,一人怀里揣一把尖刀,闯进了刘军长的公堂。
弟兄俩很快被制服,根本没有伤害任何人。凤栖城一片哗然,大街上站满了愤愤不平的老百姓。私带凶器强闯军营是死罪,任何一个朝代都不能容忍。可是凤栖的老百姓不管那些,感觉中弟兄俩是个爷们!生死置之度外,为的是出这口恶气!刘子房耍滑头把犯科的军人押往长安,凤栖城的老百姓事后明白,不过大家还是原谅了这伙军人,毕竟日本鬼子刚刚轰炸过凤栖。这一次就看这个刘军长怎样处置弟兄俩,凤栖城的老百姓服理不服人,惹起民怨很麻烦,因为北边就是延安。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凤栖街上人头攒动,大家把刘军长的官邸围得水泄不通,要向刘子房军长讨回公道。四面城墙上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刘军长端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纹丝不动。刘军长并不是不想放这两个年轻人,担心引起连锁反应。驻军五年来基本上顺利,虽然时常跟老百姓发生一些小摩擦,但是很快化解,这阵子刘军长的确恼火,感觉中凤栖的老百姓也有点不像话,好像故意要给驻军难堪。刘军长在思考着怎样给这些刁民一点颜色瞧瞧,不能动辄就示威情愿。
这时,县衙的大门打开,出来几个背枪的民团,县长屈志田穿一身笔挺的中山服,梳着整齐的偏分头,三接头皮鞋敲击着石板铺就的凤栖街路面,身后跟着他那一班子文官。
人们主动让开一条路,看屈志田带着他的一帮子官员进了刘军长的办公室。
刘军长感觉诧异,问道:“你来干啥”?
屈志田站得笔直,回答:“我来解押人犯”。
刘军长有些愠怒:“你可知他俩是军事要犯”?
屈志田一点也不怵刘军长,侃侃而谈:“民国刑律,军队没有权力审判老百姓”。
刘军长一拍桌子,突然间灵醒。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很有头脑的后生。其实人有时就是这样,对待奴颜婢膝者反而不齿,对待敢于硬碰硬撞的人却有一种敬意。刘军长缓了一口气,说:“屈县长,这个案件我来审理”。
刘军长已经给屈县长留足了面子,屈县长应该知进知退。可是年轻人总有那么一股虎劲,屈县长还是站得笔直,不卑不亢:“本县这是给军长减压,你看看凤栖老百姓民怨鼎沸,搞不好酿成骚乱,后果不堪设想”。
有素养的军人就是那样,关键时刻不能自乱阵脚。刘子房这阵子最期盼一个人来帮他下台,刘子房牢记胡司令的教诲:凤栖不能生乱!可是刘子房也不能认输,更不能栽在一个后生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