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贵站在自家宅院的大门口,看半山腰侄女张芳容的茅屋前亮起了两盏红灯。
那两盏红灯特别显眼,整个瓦沟镇都能看见。有关侄女张芳容生孩子的消息张有贵前几天都已经知道,孩子过了三天,张有贵派自己的大老婆拿半斤红糖,三尺花布上山看望侄女和外孙,大老婆回来告诉张有贵,她听说芳容女婿发了一笔大财。
张有贵心里一愣,女婿林丑牛发财的消息早已经在瓦沟镇传播得沸沸扬扬,看起来无风不起浪,这消息有几分可靠。但是这几个月张有贵一直在邻县收购大烟,疙瘩付给张有贵的手续费已经不低,是不是疙瘩把林丑牛区别对待?收购大烟赚钱多少谁能说清?林丑牛除过收购大烟,再靠什么发财?
正胡思乱想间突见疙瘩带着老婆孩子已经来到他家门前。这又让张有贵吃惊,快过年了疙瘩带着老婆孩子来干啥?在张有贵的印象中,疙瘩外出从来不带老婆孩子,因为老婆长得太丑,到不了人前头。该不是疙瘩遇到了什么麻烦,带着老婆孩子出来躲难?想想也不尽然,土匪头子怕谁?
不管怎么说疙瘩突然造访,张有贵不敢怠慢。张有贵把客人迎进客厅,亲自给疙瘩泡茶,让洋芋带着两个孩子坐到炕上。停一会儿张有贵的大老婆进来,端一小簸箕花生核桃和红枣。大老婆跟洋芋年纪相当,两个女人很快拉呱得亲热。大户人家都雇用专门厨师做饭,不大功夫一桌丰盛的饭菜端上饭桌。
张有贵开启了一瓶西凤酒,张有贵的大老婆也有机会风光一次,陪洋芋坐在酒桌旁。
疙瘩端起一杯酒,一口仰进肚子,哀叹一声,也不知道啥叫丢人,说出了娘打疙瘩的全过程。疙瘩感觉无脸再在郭宇村待下去,四十年来第一次带着老婆孩子出外过年,疙瘩甚至把外衣脱掉,让张有贵夫妻看娘把他的脊背打伤。
张有贵夫妻俩静静地听着,感觉稀罕。这世上事的确千奇百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头目竟然让娘打得无法在家里过年!不过张有贵不敢得意,脸上显出同情,他劝说疙瘩想开点,男人家一辈子啥事都会遇到。
疙瘩说他不怕娘打他,娘打儿不羞。疙瘩无法容忍的是娘用荆条赶着他,在全村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去给受害者道歉。那一刻疙瘩如芒在背,感觉中浑身扎满了针。疙瘩还说他本来准备去林丑牛家,结果走到林丑牛家门口一看,林丑牛的媳妇生了小孩。疙瘩有点不好意地对张有贵说:“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张有贵赶忙回答:“你是贵客、你是稀客。平日里我请你都请不来。”
张有贵借机问道:“我听说林丑牛发了一点小财?”
疙瘩毫不隐讳,说林丑牛盖房子时挖出了两尊铜鼎,山西晋商靳之林用一万两黄金将那两尊铜鼎收购。疙瘩自己跟林丑牛每人分得两千两黄金。
张有贵倒抽一口冷气,感觉中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张有贵不敢对那两尊铜鼎的归属提出质疑,他得罪不起这些土匪。张有贵只是在想,如何让他自己也发一笔财?现今社会有钱就有一切!
宴席结束后疙瘩和老婆孩子就在张有贵家的客厅歇息,客厅内一盘火炉通炕,炕热,屋子内的温度也很热。疙瘩看着两个孩子和洋芋,一丝良心觅回,感觉中自己对不起发妻,每当他自己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洋芋总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洋芋本来是陪娘过年,洋芋不放心疙瘩,疙瘩刚刚遭受了娘的毒打和村里人的非议,担心疙瘩在外想不开。
疙瘩脱掉衣服爬在炕上,洋芋把治疗创伤的药小心地给疙瘩抹上,疙瘩没来由地想起了菊花、想起了麦穗,甚至想起了水上漂,感觉中这些女人全都对他一片痴心,他欠这些女人太多。人有时就是那样,失去的弥足珍贵,特别是听说水上漂被疙瘩从山寨赶走的那天晚上就被公爹残忍地杀害,感觉中不全是良心受到了谴责,有一种剜心割肉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