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一过十五岁,就进入快速发育时期,有时三两个月不见,个头就猛窜上去一截。谷凤谷鸣本身有蒙古人的血统(妈妈呼风雨是蒙古人),加之爹爹谷椽谷檩也长得威猛。所以两个孩子只有十五六岁,看起来跟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差不多。
两个孩子两个妈妈,生母是呼风雨,养母是棒槌。十四岁以前,谷凤谷鸣一直跟着养母棒槌生活,对待生母反而有点生分。可是自从棒槌招赘了老班长以后,那老班长明显地歧视两个孩子,于是两个孩子便去找他们的生母呼风雨,正好呼风雨后来找的男人嘎啦出门赶脚一去不回,呼风雨抱着新生的女儿苦苦等待了几个月以后,终于灰心,谷凤谷鸣便跟生母生活在一起。
草原上的女人很野,在张东梅的鼓动下,呼风雨背着新生的女儿跟上张东梅出外赶脚。谷凤谷鸣就住在生母住过的茅屋里,弟兄俩相依为命,也不愿意回养母棒槌那里。
弟兄俩一直不闲,干起活来非常卖力,前季在疙瘩盖房子的工地当小工,割烟的季节又起早贪黑去割烟,进入冬季后就一直给疙瘩家砍柴,当年农村基本上不烧煤,有钱人冬季取暖烧木炭,穷人家把炕烧热,靠炕上散发的热量取暖,屋子里也不算太冷。
棒槌早年被谷椽谷檩从黄河里救起,就做了弟兄两个的女人,可怜的女人没有生育能力,就把呼风雨生下的儿子视作自己亲生,实际上当起了家庭保姆。弟兄俩娶了两个老婆,按道理一人一个,可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家家的日子都不一样,据说两个女人弟兄俩轮流使唤,可是谁也没有见过。但是谷凤谷鸣的的确确不是棒槌亲生,这一点已经被事实证明。老班长被棒槌招赘以后就是想让棒槌为他生一个儿子,结果盐碱地里种庄稼,只见播种不见收获。棒槌为了讨得老班长欢心,抱养了白菜的儿子。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日出日落,转瞬间又是一年。棒槌来到谷凤谷鸣住的茅屋,想动员两个孩子回家里过年。实际上把两个孩子欺负走以后老班长也有点后悔,首先没有人为他们割烟,冬天没有人为他们砍柴,老班长和棒槌割的一点烟卖不了几个钱,加之老班长还有烟瘾,还得给自己留一点,幸亏原来有点积蓄,日子将就着能过得下去。
但是烧柴就成了问题,老班长得自己砍柴,那可不是一件轻松活,冬天老俩口常常把儿子锁在屋里,到路边去拾柴。这一点谷凤谷鸣也清楚,只是因为疙瘩家烧柴用量太大,弟兄俩只能接长补短给养母家送一点烧柴。
谷凤谷鸣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弟兄俩对棒槌还是感情很深,弟兄俩把娘扶得坐在炕上,端上来从疙瘩家拿回来的大白蒸馍猪肉片子让娘吃。棒槌一边吃一边流泪:“还是我儿对我孝顺。”
谷凤谷鸣说出了他俩的打算:“村子里的小伙子都已经结婚,齐结识齐壮实的孩子已经过了周岁,就是我们俩个还没有女人,想那贞子离开我俩已经一年,我俩想利用过年时把贞子接回。”
棒槌点头,心想一年年一辈子,男人女人之间,永远也难以说清的感情纠葛。两个儿子大了,应该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棒槌问两个儿子:“想让娘为你俩做些什么?”
两个儿子在棒槌面前说话理直气壮:“老实说我俩提起何仙姑那个老巫婆还是有点害怕,我俩想用窝子(滑竿)把你老人家抬上,咱们一起去仙姑庵,娘先跟何仙姑交涉,何仙姑如果放人咱们一起回来过年,何仙姑原来说过贞子病好了就放人,她不能说话不算数。”
棒槌盼不得能为俩个儿子做点什么。当即决定:“娘这就回家准备,仙姑庵离郭宇村六十里山路,咱们明天赶个大早,娘还想去凤栖城里转转。”
谷凤谷鸣借来疙瘩的窝子,扶娘坐在上边。棒槌一辈子还没有享过这种福,坐进窝子里让两个儿子抬上,心儿悬悬地,感觉中白云就在身边,这辈子能让儿子抬上逛一回凤栖,明早死了也值得!娘的份量本身不重,谷凤谷鸣抬着娘快步如飞,路边的树木急速地倒退,棒槌心情舒畅,竟然咿咿呀呀哼起了山歌:
“子(鸡)娃子叫来狗娃子咬,
走西口的哥哥回来了……”
两个儿子哈哈大笑:“娘也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