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贵被妹妹张凤(蜇驴蜂)一顿臭骂,也不还嘴,翻身骑上带着浑身铃铛的骡子,在众人的哄笑中离开卧龙寺,回到瓦沟镇,自己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躺进躺椅里摇晃,一边品茶一边在想,今日里让疯狗咬了一下。
可是这只疯狗张有贵不敢惹,张有贵惹不起周围所有的人。张有贵这个财主当得窝囊,甚至连妻弟张狗儿都敢欺负张有贵!张有贵不得不忍气吞声,张有贵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张有贵关门闭户想了几天,感觉中自己还是没有实力,也没有靠山,全得靠自己打拼,张有贵虽然把女儿送与疙瘩为妾,但是自从血衣事件发生以后,疙瘩明显地疏远了张有贵,张有贵也能感觉得来,所以不常去女儿家里。
人有时容易得意忘形,猛然间听得老爹爹七姨太的男人死了,张有贵感觉解气。有关七姨太死里逃生的过程张有贵早都听说,可是那种年月自身难保,根本无法顾及其他。也许是老天报应,使得七姨太死里逃生以后一连死了几个男人,张有贵去卧龙寺主要是看热闹,看见那白菜穿白戴孝跪在顾俊山的棺材前痛哭,心里不知道怎么搞得涌上来一个恶毒的念头,竟然纵容疙瘩把那个女人活埋,让妹妹蜇驴蜂逮了个正着,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完全是自找苦恼,怨不得别人。痛定思痛,这人必须要有实力,要有靠山。就像李明秋跟刘子房当亲,疙瘩跟邢小蛮结拜,张有贵虽然在瓦沟镇还架子不倒,其实那些土豪们把张有贵根本就没有在意,张有贵不具备李明秋和疙瘩的人气和能量,更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大家只是认为张有贵可以利用,凡事不可能依靠张有贵。
可是张有贵毫不自知,那种想进入上层社会的欲望相当强烈,感觉到自己什么都不缺,缺少的正是金钱。
进入二月,天气渐热,瓦沟镇的农民们看见那一垛垛大烟仍然没有调走,大多数人都不打算再种植大烟,加之粮食不断涨价,种植大烟风险太大。瓦沟镇周围的土地原来基本上全都属于张有贵一家,张鱼儿在世时自己雇用长工种植一部分,大部分土地出租。近几年大家都种植大烟,张有贵收购大烟时也扣回一部分地租,由于大烟价值很高,农民们也不在乎。可是大烟的收购价猛然间降下来一半,再扣除地租农民们就有点吃不消。开春时大多数农民都来跟张有贵退地,无非是打一声招呼,种点粮食够吃就行,多余的土地不愿意再种。张有贵这几年也不种庄稼,张有贵跟疙瘩收购大烟挣大钱,看不上种庄稼土里刨食,土地退回来就要荒芜,为此事张有贵也有些发愁。
街面上收烟的摊子还没有撤离,总有一些农民们褡裢里背一点大烟前来交售。那一天蔺生根找张有贵来辞职,蔺生根说得也有道理:“大烟交售的人越来越少,收购摊子前用不了那么多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的费用,加之麦子返青,五十亩麦田锄一遍也需要一些时日,还要种秋庄稼,我可能顾不上给你再收大烟。”
张有贵突然感觉到蔺生根是个实在人,去年以来收购大烟兢兢业业,在等级上把关很严,目前大烟还没有调走,不知道疙瘩以后给张有贵怎样结算?往年收购大烟由于挣钱很多,最后结算时疙瘩非常慷慨,即使作一点弊也不容易发现。这个社会没有人对你真心,你对别人再真心也是枉然,那疙瘩向来瞧不起张有贵这个岳丈,何不在大烟调拨问题上做一点手脚,这么多的大烟疙瘩也很难发现。
张有贵跟媳妇花儿住在中院,张有贵的三个妈妈和侄子都住在后院,女儿和侄女出嫁以后,后院的屋子也空下来许多,张有贵的大侄子张芳明也已经十四五岁,按道理可以帮助张有贵跑腿,小孩子也很听话,一直跟上大奶奶生活,可是张有贵可能也是心理因素,怎么都感觉张芳明不顺眼。张有贵二哥张德贵的两个孩子较小,男孩子张芳华十岁女孩子张芳瑞只有八岁。二嫂是几个孩子唯一活着的妈妈,不过二嫂从来不多事,每天光知道在厨房帮助厨师干活,跟个佣人一样。张有贵的二娘才吃饭不管事,光知道教自己的两个亲孙子学三字经。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底,必须让那张有贵找不出借口,大家才能平安,过一天孩子就会长大一天,不管怎么说这幢院子有老大老二的份额,他张有贵有再大的本事都无法独吞。
张有贵把蔺生根请在后院,坐在三娘(张有贵的亲娘)的炕上,让三娘到厨房炒几个菜,然后对三娘说:“你到中院帮花儿照看孩子。”三娘何等聪明之人,知道张有贵跟蔺生根有要事商量,故意把三娘支开。
三娘走后张有贵举杯相邀,说出一番肺腑之言:“咱俩年纪相当,按辈分我把你叫叔,这里没有别人,容兄弟叫一句‘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