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汽车进了北城门,停在屈鸿儒家门前,停一会儿屈鸿儒也立木(穿戴)得整齐,坐进汽车里。屈福录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问鸿儒:“是不是要把咱俩这样?”
屈鸿儒一笑,有点不屑一顾:“放心吧老弟,你那拐弯亲家不会浪费子弹!我也是刚才听说,刘子房军长要在黄河岸边烧毁大烟,用汽车拉咱们去参观,给刘军长造势。原来还计划请屈发祥(十二能)老先生去做即席讲演,又担心老先生身体吃不消,只得作罢。”
屈福录有点不敢相信:“这么说来去年生产的大烟没有人要了?我一直消息闭塞,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一点,听说咱凤栖去年住了许多客户,专门收购大烟?”
屈鸿儒说得认真:“老弟呀,郑板桥说,难得糊涂。有些事,咱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咱隔沟吆老鸹,冒吼!人家演戏,咱看驴上坡,图个热闹,他妈嫁谁都跟咱没有关系。(方言,主要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屈福录偏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在哪里烧毁不都一样,为什么偏定要把大烟拉到黄河岸边烧毁?”
屈鸿儒说得讳莫如深:“主要是给那东洋鬼子看看,咱们中国人禁烟的决心!”
汽车在山路上颠簸,屈福录有点心潮澎湃,看样子他自己以前对这个拐弯亲家有点误会,刘子房禁烟的决心属真!沿途看见山路上行人如梭,大家全向黄河岸边赶,就是想亲眼目睹那焚毁大烟的壮观场面!刘子房军长对待凤栖城的两位绅士可谓照顾周到,竟然让两位老人跟贵宾一样,坐在卧龙岗山寨面朝黄河的方向,还特意给两位老人面前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望远镜,放着茶水。
只见黄河西岸的山坡上站满了人群,黄河东岸也有星星点点的老百姓在莫名其妙地观看对岸不知道在搞什么活动。早已经不见对岸的鬼子兵的踪影,鬼子兵已经龟缩到铁路沿线和几个大城市,无暇顾及黄河岸边的防务。
烧毁大烟的仪式举行得十分隆重,刘子房军长发表了冗长的、慷慨激昂的演讲,那演讲通过高音喇叭无限制地扩大,好像离的越远听得越清晰,屈福录和屈鸿儒根本听不清刘军长在讲什么。紧接着几大堆干柴被点燃,冲天的火焰腾空而起,风助火势,听得见大火燃烧时发出呼呼的响声。空气中弥散着鸦片燃烧时发出的气息,地上流淌着鸦片稀释时四下里扩散的、黏稠的黑液。猛然间,炮团的高射炮对天齐鸣,那场面蔚为壮观。
几天以后,凤栖城内突然锣鼓喧天,桥庄村的社火进城表演。这有悖于常规,因为小麦马上就要开镰,没有任何佳日值得庆祝,这些人打社火为那般?
原来,那天黄河岸边烧毁大烟以后,屈福录突发奇想,要为刘子房军长送匾!当年送匾是对地方官员的最高褒奖,那种荣誉可不一般。
屈福录跟屈鸿儒商议,这件事必须保密,也要给凤栖人制造一种轰动效应。两位老人请十二能写了《众望所归》四个大字,把邓金元请到桥庄村。邓金元使尽浑身解数,日夜不停地制作,做成了一块富贵不断头的牌匾,然后敲锣打鼓,社火表演,两个老人抬着《众望所归》的牌匾在凤栖城转了一圈,然后来到刘军长的官邸前。
两位老人哪里知道,所谓的烧毁大烟是刘子房军长精心设计的、又一场作秀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