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的结果令人失望,抓来的人大半在路上口吐白沫死掉,没死的是真正的良民,被叶楼拿来作掩护。媚语问来问去,只大概问出那个吴痕似乎是京城的首脑,而最近叶楼似乎在为迎接什么大人物忙活着。慕嘉阳感兴趣的是,吴痕杀死媚语的目的似乎有向那个大人物邀功的意思。
哪个大人物?
两人各自梳洗一下,来到关押楚清欢的地方,其实就是媚语的书房。四周通透,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出去。但是媚语知道他不会,楚清欢是唯一暴露身份还活着的叶楼的人,他一直活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不怕暴露身份。
清心阁,三层的高楼,一层是媚语的书房和小客厅,二层是媚语的卧室。二层和三层之间有道门,推门而上来到三层是重檐六角歇山亭式建筑,全部是木楔,没有一颗钉子。而且檐是檐角是角,除了必要的镇物,没有任何雕画之处,桐油一涂,古朴典雅,沉郁庄严。
推窗凭栏而望,远处的禁城,近处的市井一览无遗。这里多是高官巨贾居住之所,前后远远的有些小贩,多是祖祖辈辈居住于此,碰上某个大户在此开张,便谋口饭吃。赶上倒霉的,像雷霆雷正峰的邻居,也只能自认倒霉,私下说两句闲话,平白无故不会搬走。像这种比皇城略矮的高阁在京城大户人家中倒也常见,但是具体到某一家能不能建,往往取决于你的邻居。比如你的邻居是太宰王潮,那是个能说话的老好人,顶多告诉你不要盖三层,盖个两层就好了。那你就可以盖。如果碰见王程远这样的。别说盖了,刚起个地皮,他就能派人把你们家砸了:“想压过老子?老子废了你!”
说来说去。只是因为高阁容易窥见别人家,邻居住着不舒服。
媚语家稍微有些特殊。
江府的地址选地在贵胄之地和市井的交界处,然后又和那些豪门巨户拉开些距离。虽说隔壁是老王爷的府邸。可是老王爷常年在外,这里不过是个行府,另一边就是市井小户,在过去就是繁华地朱雀大街,所以,她的楼起高一些,只要不超过皇城约定的最高点。没人会说什么。
此刻,亭子门户紧闭,羊脂白玉地莲座佛手熏香炉里冒出袅袅青烟,淡淡的松香若有似无的飘散着。
楚清欢把玩儿着手上的扇子,雪白的扇纸上不着一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的主人太过粗鄙连风雅都懒得附庸?
他生在江南长在江南,骨子里留着江南的风致和柔软。即使被师傅带着四处流走这么多年。还是一头栽进吴言软软地江南琴语中。他不可能背叛叶楼,所以强行留下了吴言。他愧对她,但是却不能放走她。只好这样厮守着。一直到无法厮守。
或者现在终于是报应到了?上天借江媚语这个魔头的手,来送他最后一程么?
江媚语抢亲的时候,他在坐在家中的阁楼上看的清楚,那是个张狂傲慢的女人,或者不能说是女人。即使在这间布置的极为雅致地阁楼里,他也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听说她还不会走路时就会拿刀子,听说她很小就杀了天下闻名的剑客,听说她阴狠歹毒,听说她屠城。听说她吃人。听说她喝人血,听说……
就算楚清欢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但是有一样他是肯定地,那天在高处,看着这个女人毫不犹豫的用大枪挑人就像挑起一块破布,他就肯定——这是一个无比冷硬的女人。
一个冷硬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个女人连自己姐妹都敢杀。那个凤娇姑娘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吧?结果一句违反军令,便毒杀了。
唉,如果都这样,他不知道要杀死吴言多少次!
所以——楚清欢阖上扇子——她是将军,他是刺客;她统帅千军万马,他只能独身在暗处观察,最后她指挥着那些人像水银泻地一般端了他的老窝,把他拘禁在这里。
楚清欢看看这个简朴却不失舒适的阁子,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江媚语还是有点头脑的,没有把他扔进脏乱不堪地监狱,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费心费力地越狱了。
“还满意么?”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楚清欢低头笑笑。这人他认识,是慕司空地独子,被抢的状元郎,冷血江媚语的未婚夫。或者——他想起了吴言——是唯一能让江媚语变得柔软些的男人?
“还好,高处不胜寒,只是有点冷。”楚清欢笑着调侃。他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察觉到他的脚步?一般不会武功的人一进阁楼他就能听出来。难道这个看起来慵懒懦弱的慕嘉阳竟是个练家子?
慕嘉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月牙白的长衫,宽大的袍袖,衣襟像京城所有的公子哥一样微微敞开着,一条细细的精锻编结的绳带松松的束住衣服。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似乎不能经受高阁的风寒,笑眯眯的坐进不远处榻床,没有形象的窝了进去。
楚清欢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他并不要求别人如他一样,但他总警戒自己不要像别人那样惫懒。
“媚语说你不需要。”慕嘉阳好脾气的解释,“她说你会武功,火力壮,盖毯子会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