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面色极白,呼吸急促而无力,离了莫瀛扶持,那身子软弱得全没支撑,摇摇欲倒。这消息无异晴天霹雳,杨玉宁告诉她三哥仍然在世的时候,她是多么悲喜横生,那是亲人重生的喜悦,却不曾虑到这个名字背后可能隐伏的巨大祸患,以及,一旦发作,将毫无疑问是将她牵涉进去。
她迟滞的目光一一滑过在场诸人,权贵大人们都是那样的镇定自若,口中讨论着上千斤可能危害数万性命的火药,然而他们的表情这样笃定,这样理所当然,那件奇祸,更象是一枚道具,而最终直指的方向,是宇王,也有她。
在今夜如此的隐患之下,皇帝不去处理要务,却来带她上街,观灯游玩,做得父女情深的样子,笑容爽朗,云淡风清,可是一路上都只在观望她的神色,倘若途中稍稍表示出一丁点知情的样子来,这时她或早已粉身碎骨。
但是到这一地步,又和粉身碎骨有什么不同?皇帝怀疑着她,提防着她,时时刻刻不曾忘却她那敏感的身份,曾经笼罩在她头上的泼天血雾重如千钧,压得她永远难以抬头。皇帝的亲生骨肉,遇事不过微渺得可怜,亲情两个字,那样苍白,那样淡薄,指尖上碾碎,半丝飞屑也不存。
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涌出,亲亡家败的绝望,再一次密密缠绕着她,遏住她耳目五官,她所有的感识,她的呼吸,扼杀她最后一点微弱得可怜的亲情。
死一般寂静之中,只有她低微的抽泣,细细密密,绝望的气息如同毒蛇,琐碎地钻进每一个人心里。
皇帝仿佛才想起她,对着她沉吟:“玄霜……”眸色沉黯,冷冷的光辉在其间闪动,就要说出对她一生的判词,一声疾呼募然打断了他。
“陛下!”莫瀛跪着,“玄霜公主对此一无所知,她是她,宇王是宇王,请陛下切勿等同视之!”
“哼!”皇帝嗤笑,“难道她不曾接下了那贱婢的信物,难道她不曾微服轻车欲出城赴约?”
莫瀛咬紧牙关,那些原也诓不过他:“陛下,可是她最终没有去。”
皇帝道:“你中途拦下的,不是她自愿。”
莫瀛道:“不是!她自愿跟着臣走的!她没有去!陛下,她对那些阴谋完全是懵懂无知,也许她只是想见见以前的故人,就象对落梅一样!她无意识做错事,无非是年幼无知受人蒙蔽,她没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