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方式本就极其难受了,睁开眼就看到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顾添衡懵了一下,感觉变成了动物园里的猩猩了,窗外是无数的人,都想看他的笑话。
还真是笑话,这些人的眼睛流露着嘲笑、怜悯和愤怒,目光跟刀子似的,还是自带追踪的那种,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掉,它还是会有追上你的那一天。
女朋友这称呼听起来本就极其噩梦,现在还是由自己的亲娘说出来,再看旁边周老师的样子,一脸的红,也像只动物园里的猴子,可以充当马路上的红灯,自带冒烟特效。
顾添衡脑子空荡荡的,所有的念头汇聚成无数个大字,只是这些大字除了危,还是危。
要遭!
他不敢面对残酷的真相,在老妈、阿姨、老妹、妹夫的面前,直接用双手把被子盖过自己的头,床单是白的,被子也是白的,他躺在两个东西的夹层中,像是死去的人。
他真的已经死了,不是身体意义上的死,而是社死,用看自己长大的阿姨捏造成女友,还被家里人发现,如此戏剧性的事儿怎能不社死?
他只恨睡着的这张木床不能挖个洞,又或者没有一键起飞的装置,好让他逃离这几人的注视,最好是飞翔直太空。
他,顾添衡,现在只想换个星球生活。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方菲盯着白色的被子看了老半天,而后轻轻地吐了口浊气,“有脸做这种事,没脸承认?”
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把阿姨捏造成女友这事虽然让人难以理解了些,可终究不是什么大错,而且她居然有点惋惜...
总觉得周秋月成儿媳妇也挺好玩的。
顾添衡:“......”
他不说话,选择装死。
“你就是不想忍受催婚了,才选择用这样的方法,其实不管是不是周老师,是个女性的东西就行,只要让路扬顾清寒相信,还有我相信就行?”强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方菲选择慢慢问。
不算是严刑拷打,也不算逼问,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母子聊天,虽然这聊天的前提有点戏剧。
“嗯。”顾添衡隔着被子发出鼻音,这是个台阶,他只能顺着台阶往下。
不顺不行啊,难道要说首先那人得是周老师?
他就没那个心思,而且......
这事算不上骑师灭祖,可泡了妈妈的闺蜜,比骑师灭祖更严重好吧。
“这些年了,还是没有一个心仪的女孩子?”方菲又问,“人生大事人生大事,我和你爸当然不想天天说你,可现在的年轻人一直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总是要督促。”
这次顾添衡连嗯都没嗯。
他是真没碰到喜欢的,现在的结婚率低他也有所耳闻,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从没想过要独身终老,只是这些年过去就没心动过。
找不到,他也没刻意去找。….毕竟这种事儿哪强求得来?
“可人家不想结婚,是家家有难念的经。”方菲絮絮叨叨地说着,“现在不是以前,年轻人要买房买车,原来对上眼就扯证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生活压力大,对未来和后代没信心,才是他们结婚欲望低的原因。”
“可你呢?”方菲说,“房车,登记在你名字下面的有不少吧?咱家的条件不差,生活方面没有压力,找个对象结婚真不是难事。”
“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好对象。”隔着被子,顾添衡无声地笑了笑。
他是在信息时代成长的孩子,是听着“找个老实人接盘”这样的话长大的,网友们总嘲笑那些老实巴交的那人成为了别人的接盘侠,可性别一换,顾添衡倒是想找接盘侠那样的人。
老实巴交、家庭中规中举,可能容貌并不出色,但性格方面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勤俭持家,婚后也容易家庭和谐。
人嘛,怎么过不是过,想找个伴延续血脉讨日子,这种平平澹澹的才是最后的归宿。
但是太难。
他顾添衡不是没想找过,可目光一圈,附和要求的根本就没有,这让他很是怀疑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找个普普通通规规矩矩的人就那么难?
况且......他心里总是拿着看顺眼的女孩跟别人做对比,可活生生的人又怎能战胜记忆里的人,回忆总是能加分。
“是你自己不找。”方菲一针见血,“你要是找,多认识几个女孩,怎么会找不到?一直把自己封闭,从不去外面看花,有什么资格说花不好?”
这位老母亲说着,话里却又把话题转移到假扮女友的事上,“你要是找,在我喊你离开家门的时候,是不是有机会和女孩同居?就以你的脸皮,去别人家借住几天没问题吧?我都给你创造机会了,可你身上根本就没机会,如果真认识几个女的,还至于把你周姨捏造成女友?”
众人:“......”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周秋月更是没想到这突然的转折,要不是方菲一脸的说教姿态,为了这闺蜜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气势,她还真想拍拍她,质问她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我这不是没办法吗?”顾添衡在被子里叫冤,毕竟那个时候,想摆脱催婚就只有这一个方法了,他真的顺利过上了几天不被催婚的好日子,这是好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
他太得瑟了,若是不得寸进尺拍照的话,或许还能多装上几天。
“我原来带过几个小歌手,模样生得不错,歌唱得也还可以,你们会有共同话题,要不试试?”大概是为了脱离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周秋月试探性地问。
这话题怎么又转到相亲上了?
顾添衡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还是没脸打开这挡住自己视线的被子,这是他最后的遮羞布了。….他没想继续这个话题,“够了,我知道错了,路扬在不在?”
路扬愣了一下,他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跟顾清寒吃着瓜,离床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本来就是事外人,可这家伙居然要点出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问。
“你和我聊聊?”顾添衡说,“我和路扬单独聊聊,你们......”
几个女人看了路扬一眼,最后方菲沉默着点头,虽然知道事情的时候有千般愤怒,可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做出这种行为,摆明了是狗急跳墙。
叫骂也没用,还不如疏通。
于是几个女人离开了房间,路扬把床头柜移到门口的地方,把已经破坏了的门给堵住,他坐在床头柜上,看着床上缩在遮羞布里的男人。
顾添衡起来了,他的头发乱得像鸡窝,明明刚才睡得很死,可现在的神情却极其狼狈,他摸到床头找出了烟,给路扬扔了一支,又自顾自地点上,把打火机递出去。
“我不抽。”路扬摆摆手。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结婚那时的高跟鞋,限量款,太少见了。”路扬解释着,“可问题不在于我们怎么发现,而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是想问顾添衡到底想要什么时候开始寻找伴侣的路,可最终还是换了个法子。
他路扬曾经也是被催婚的人啊,只是现在没了这烦恼,后来催婚顾添衡,也只是因为......这家伙不干人事,而且顾清寒被催婚的时候,这个当哥的就没吸引到任何火力。
他当然要帮老婆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