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战前
小半个月过去,西凉与西羌已成剑拔弩张的局势,沙洲城门口的人头竖起了一座矮墙,少说也有一二百颗,作为谍报头子的曹再东已然压不住手下斥候日渐鼎沸的怨气,已经有不少耐不住性子的哨骑出手杀进敌阵了。
作为军中主将的左赊屠也深知如此局面之下,此战势必要在近日打响,只不过左赊屠不是那些大头兵,他不能脑门一热领兵出击,必须得等待一个能够打开局面的战机,要知道贸然进攻那就等同于送死,生于寒苦之地的羌军也不是吃素的,又是依托城池险地,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
司马祎兵的伏戈营已经去到了沙洲城后的一座孤山,骁骑营、枕戈营已经开始备战,对于左赊屠来说,他此时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等!”
等到沙洲降下今年第一场雪。
羌军生于苦寒之地,比西凉人更耐得住寒冷不假,但他们也是人,左赊屠不相信这些羌兵在下雪之时也能安安稳稳的站在城头上不打哆嗦。
西凉军疾行之下则不会觉得太过寒冷,只要时机把握得当,一举攻下沙洲未尝不可。
算了算日子,明日就该是小雪了。
敦煌。
近日敦煌的东城口站着一位贵人,身着黑色襟裘,脚下一双鹿皮短靴,腰佩长剑,身边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持刀侍卫。
说是贵人,其实也就是经过城门口的百姓这般觉得,就那一身看着就暖和的皮毛大氅,一般人家可是消遣不起。
在敦煌,有这般打扮的人家境便算得上殷实,多半就是将门出身,只不过听说西凉领兵将军早在半月前便已全数赶赴西线,实在想不出这人会是哪个军营的头头,再一看这人的年岁,看起来也不算大,腿脚也还齐全,应该不是退下来的军官。
这人已经站了两个多时辰了,一些出城又入城的百姓看着颇为羡慕,心说这衣服真暖和,这人站了这么久,也没给冻着。
这位贵人摩挲着衣服上的皮毛,低声说道:“朝廷这钦差大臣架子可够大的,生生让本王等了他两个时辰。”
此人正是凉王,莫通山。
旁边的一个侍卫听到王爷说话,咧嘴一笑:“王爷,要我说,这钦差大臣可能早就到了,只不过吓得有些腿软,不敢来见王爷喽。”
莫通山也不生气,笑骂道:“本王又不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生的不算好看,总也谈不上凶神恶煞吧?”
那侍卫立即打趣道:“王爷,在这些平日只会之乎者也的酸儒心里,你可别那凶神恶煞还凶神恶煞!”
刚说完,那侍卫发现莫通山的脸上没了笑意,以为莫通山生气了,就要谢罪,莫通山摆了摆手,低声道:“莫要说话,来了。
这侍卫跟了莫通山有些年头,开些玩笑自是不打紧的,只是目光所及之处来了一辆马车,莫通山隐隐觉得那位大臣应该是到了。虽说莫通山不在乎这位“钦差大臣”的想法,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出来的,在背后调笑人,可登不得大雅之堂。
这架马车在莫通山面前缓缓挺住,车夫拉开门帘,老人从中走出。
此人青衣纁裳,绣七章纹,头戴鷩冕,冕有八旒,正是二品朝臣的官服,而除却远在京城的尚书左仆射章让,二品朝臣便唯有不久前升官的萧亭林了。
“钦差大人倒是不嫌冷。”莫通山调侃了一句,看着面前老人苍白的面色,勾了勾嘴角。
萧亭林置若罔闻,从怀中拿出圣旨,并未摊开,而是紧紧的握着,走到莫通山面前,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奉圣上旨意,拿凉王回京问罪!”说罢,便死死的盯着莫通山。
眨了下眼睛,莫通山故作惊愕的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萧亭林深呼一口气,悲愤道:“我家犬子,至今可还在踏上躺着呢!如此大仇,老夫便是挫骨扬灰都能认得,莫通山!”
点了点头,莫通山呢喃道:“原来还有些旧怨。”莫通山左右看了看,轻声笑道:“大人不会是只身一人来拿本王吧?”
此话一说完,萧亭林心中立时提起一丝火气,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声道:“凉王虎威甚广,随行军士可不敢入你西凉的地界,再塑方便和老夫分道扬镳了。”
莫通山接着问道:“那大人为何觉得孤身一人便能拿我进京?你觉得本王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吗?”刺啦一声,身后两位侍卫猛地将腰间长刀拔出。
萧亭林的面色更白了一分,嘴上却丝毫没有怯懦,朗声道:“就凭你是大吴的王爷!祖皇帝亲封的世袭罔替的爵位。”
这道声音有些高亢,周边百姓也听了个清楚,一听到“凉王”二字,不少百姓皆是一愣,连忙朝着莫通山的方向跪倒在地。
莫通山身后两个侍卫一齐上前一步,吓得萧亭林赶忙后退好几步,一直退到了马车处才定住了身形。
“莫通山,你要私杀朝廷命官不成?”萧亭林怒喝一声,只是语气有些漂浮,显然面对两柄随时会挥到他头上的长刀,他的底气可不太足。
莫通山伸手拦住两位侍卫,看着色厉内茬的萧亭林,突然一声狞笑,厉喝道:“老匹夫,见到本王,为何不跪?”
按照大吴律例,藩王可是与朝堂三公平齐,又是显贵爵位,萧亭林于理于礼,都该跪拜才是。
萧亭林显然是不想跪的,却突然又听到一声脆响,莫通山从腰间缓缓抽出了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