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你有病是吧?”分区经理怒气冲冲地问道。
门没有关好,许多同事都在往房间里看。
“经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心情压抑到极致,但他还是拼命地克制着自己,不让拳头挥出去打在那个猪头的鼻子上。
“别人一个礼拜跑三个点,你倒好,两个礼拜才跑一个点?”经理把手里林川刚刚交上去的报告砸在桌子上。“你是新人,脑子比别人笨我都忍了,但你这个报告是什么意思?建议公司对农户实行先货后款?还他玛秋收后付款?你要搞清楚,我们是销售公司,不是他玛搞慈善的!”
“经理你没有看过我的报告吗?并不是所有农户都实行这个政策,只是针对少数比较困难的,我相信只要公司提供优质种子和化肥,他们一定能……”
“现在都在讲回款率,你倒好,搞起慈善来了。这段时间的利息谁来承担?收不回款谁来负责?”
“我来承担可以吗?”林川终于爆发了出来。“在收款以前,公司垫了多少货从我的提成款里扣,不够就扣我的工资,这样可以吗?”
“你他玛疯了是吧?”分区经理看着他,而他则毫不退缩地看着经理的双眼,最后他终于把林川的报告又捡了回去。“我可先告诉你,公司不可能按进货价来扣款,必须得按销售价!垫款额度不能超过你的工资。”
“那没问题,请你签字吧。”
真正贫困到需要垫款的农户并不算多,经理也没有真的丧尽天良让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我倒想看看这个傻小子能坚持多久。”据说他是这么对财务说的。
林川几乎很少回公司,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他自学了最新的农科知识,以分销店为基础,一个村一个村的去看庄稼的情况,帮农户出谋划策。
“人家还以为你是我们农科站的。”因为经常能够碰到,他和县里农科站的技术员很熟悉,对方经常拿他打趣。“你这么搞能吃饱饭吗?”
“不是还能跟你们混几顿吗?”林川开玩笑地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技术员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别的种子公司都是请我们吃饭娱乐,你倒好,蹭我们的车不说,饭你也蹭?”
“我肯定要请你们的,不过我的钱都垫出去了,等收回来的时候一定请!”林川陪笑着说道。
“你就不怕他们最后不给钱?”
“你以为我是随便垫款的吗?”林川笑了起来。“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爸和我说过,肯踏实干活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我相信他们穷只是因为没有技术和好种子,而我可以帮助他们慢慢改变现状。”
“卖个种子而已,被你说得像是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本来就很了不起啊。”林川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几个月后,当秋收过去,财务数字出来,林川终于可以昂眉吐气地去找经理销账。
“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经理有些不忿。“你投入这么多精力,销售额也不过是比平均线高一点,投入和产出根本就不成正比。有这本事,为什么不多跑几个地方?”
“今年的确是这样,可明年呢?这些农户再不会用其他家的产品了,而且他们的亲戚朋友也都同意明年全用我们的种子和化肥。因为今年的收成好,农科站的人也在帮我推广产品。我只用了一年的时间,现在已经完成了两年的销售。最关键的是,只要公司不乱来,保证质量和价格不变,他们以后都会是我的客户。”林川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是傻瓜?”他摇了摇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经理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娘,林川心情舒畅地摇摇头,大步地走出了房间。
“林川!林川!”有人在背后喊他,他转过头,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
声音还在继续,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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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林川!”李明峰已经彻底绝望了,没有船能到对岸去,桥也垮了,几百米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能逾越的天堑。
他们沿着江岸走了很久,除了怪物被烧得几乎看不出原型的尸体,什么也没有找到。
终于,他们忍不住开始大声呼喊林川的名字。
空荡荡的江面上,什么都没有,远处的崇州岛上还在四处冒着黑烟。
废墟里隐隐约约有回声传来。
“李队?”队员们失望地看着李明峰。
“你们干什么?这就想放弃了?继续喊,给我继续喊!”
江面上忽然有什么东西翻腾起来,他们惊慌地往远离岸边的地方逃去。
水花飞溅,水滴甚至溅到了上百米外的岸边,一个巨大的生物在水里疯狂地扭动翻滚,它很快就消失在水下,但过不了几分钟便又回到水面扑腾起来。
有一个瞬间,它整个身体都跃出了水面,十几米的躯体弓得几乎折成两截。
“往后退!往后退!”李明峰大声地指挥着。江水中满是病毒,只要溅上一点,很可能就会变成怪物。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它体内制造着痛苦,李明峰感到自己的心里扑通扑通地响着,却不敢把那个期望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