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瑾妈很快开了门,把三婶和儿子儿媳一块引到客厅坐下了。不一会,陈扬跟项瑾也从内院回到了客厅。因为是一条街上的老街坊,两家人的关系挺好的,进了客厅,项瑾很热情的跟三婶一家人打了招呼。
三婶的儿子叫潘建来,三十出头,人不高,看上去挺老实的,坐下后也不怎么说话,倒是他媳妇长了张巧嘴,满脸怨气的把事情倒了出来。
事情并不复杂,潘建来是县床单厂的机修工,改制后,新任的领导班子不知为何,撤掉了一条生产线,同时精简了相当一部分的岗位。但县里有政策,不允许改制企业让多余的职工下岗,这样一来,多出来的人就没办法安排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新任的厂领导很快就想出了一个辙:被精简掉的职工可以主动辞职自谋出路,厂里会一笔钱当做是遣散费;剩下不愿辞职的人员则分成几拨,轮流上岗,没轮上的都在家待岗,工资只5o%。当然,在家这段时间,待岗人员也可以去找其他活儿干,三婶一家人也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说起来,这个法子也不是床单厂创的,南方早有许多厂子这么干了,造成的负面影响不少。当然,站在企业的角度说,清理冗余人员才能继续展,这本无可厚非。
可问题是,床单厂的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家企业本身就小得可怜,一共才三百人不到,按它的规模看,基本上不可能出现太多混日子的闲人,经营上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厂里生产的“灯花牌”床单在省内的农村市场也算有点知名度。
陈扬的本意是想通过改制盘活引进资本,做大这家企业,哪想到接手的人,也就是那萧海亮非但没有继续投入,反而刚一接手就开始减少规模了,怎能不让人感到惊奇呢?
如果萧海亮不看好这门生意,那么他花这么大价钱接下床单厂干啥?
炒地皮么?
不会啊,床单厂在县郊附近,看不出来有什么升值空间。而且,这时候房地产还不怎么红火,一千多万都能在县中心地段圈一块地了。
陈扬暗自揣测了半晌,却始终不得要领。他唯一知道的是,现在萧海亮玩这么一手,等于把包袱又扔回给了县委?这些待岗在家的人,无疑就是颗定时炸弹,将来要是闹起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这个县委书记。
一旁的三婶则是边听边暗暗垂泪,项瑾妈劝了几次她也没收住泪。也是,他们一家人都没固定工作,儿媳妇是农村人,嫁过来之后就跟着老两口在农贸市场批菜来卖,原本以为儿子在国营企业工作,收入虽然不高,但至少旱涝保收,日子也还能过下去,可现在儿子单位改制后被要求回家待岗,少了这份固定收入,打往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难不成一家人都去卖菜吗?
“大妹子,我在菜市场整天听人说起,这次来子他们单位改制就是咱县的书记给整出来的,什么股份制改革啊,其实说白了就是把咱们国家的企业都卖给那些有钱人了,哼,要我说,这天杀的书记就是要把咱们没权没钱的老百姓往绝路上逼。”三婶那儿媳在菜市场里整天跟人侃价,一唠起来没完没了了,最后,竟然还把话头扯到了陈扬头上。真不知道她如果晓得对面坐着的就是她嘴里骂的那天杀的县委书记,会作何感想?
项瑾尴尬不已,却又不好说什么,偷偷看了陈扬一眼,现陈扬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认真的在听三婶儿媳唠叨。只能好言劝道:“潘二嫂,企业改制这是国家定的政策,各级政府只是照章办事罢了,更何况,又不是咱东山一个县在搞股份制,我听说南方那边早两年就已经改得差不多了呢,国营单位跟私人企业不都一样嘛。”
“小瑾,话可不能这么说,照你的说法,这企业要是都卖给私人了,那这国家还是咱老百姓的国家吗!”老项在一旁很不合时宜的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这一辈人都是死脑筋,就认为企业还是该归国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