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过后,旭日朝霞,喷薄而出。
青山下的山村里升起了缕缕青烟,地上的草木间沾满了晶莹的雾珠。
一处荒坟。
夭娘将跛脚道人的头颅摆在了爹娘的墓碑前,跪在地上,重重磕下了三个响头。
斗笠男子远远坐在一处土堆上,对夭娘所作所为显得漠不关心,甚至还无聊地摘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等夭娘祷告完毕之后,起身便寻了一处水塘,将道人的脑袋丢到了水里。
做完了这些,她走到斗笠男子身旁
“你帮我报了全家人的大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斗笠男子随口答道:“我叫裴凉,非衣裴,悲凉的凉,是个剑客。”
“我该怎么感谢你?”
夭娘默默铭记了这个名字,显得小心翼翼问道。
“走了,大丈夫除暴安良,不图回报。”
裴凉很潇洒地吐掉了口中的狗尾巴草,拍拍屁股走下土堆。
夭娘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们江湖人,四海为家。”
“你能不能……带上我!”
夭娘稍显怯懦的声音突然响起。
没走几步的裴凉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笑意:“怎么,还真想当我娘子不成?”
夭娘虽然是青楼女子,但骨子里的矜持可不比寻常女子少,听这个时而正经又时而浪荡的男子如此一说,脸颊不禁羞得通红。
裴凉看夭娘一下说不出话来,就不再逗她,随口问起来:
“你还有什么亲人?我送你过去。”
夭娘眼神一黯,低下头来,默不作声。
裴凉挠了挠头,接着问道:
“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夭娘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看着一脸犯难的裴凉,夭娘终于鼓足勇气,小声说道:
“让我跟着你一起闯荡江湖吧!”
这句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裴凉听后却是连连摇头。
“我们江湖人早习惯了独来独往,谁会把一个女人带在身上”
夭娘愣住了,脸上浮现出彷徨无助之色。
约莫见她可怜,男人遂叹了口气:“闯荡江湖不是儿戏,带上你确实不方便。”
“你之前口口声声喊我娘子,原来只是在调戏我,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随便摸的……”
夭娘神情突然激动起来,话说一半就停住了,泪水开始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了,你就是嫌弃我出身青楼,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你,对不对?”
夭娘抹了抹已经挂在鼻尖的泪水,咬牙说道:
“我夭娘是青楼女子不假,但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家人报仇,你若如此嫌弃,当初又何必救我!”
裴凉连忙摆了摆手:“你误会了。”
夭娘不管这些,蹲下之后,呜呜痛哭。
裴凉一拍脑门,头大如斗。
一艘顺江而下的竹筏上,裴凉撑着竹蒿,夭娘抱腿坐着,二人身后的白马悠然甩动着马蹄。
两岸十里桃林还开着花,依稀可见林间落英缤纷,风光迤逦。
如此美景,夭娘却根本无心欣赏。
裴凉一路上可没少找话说,可她理都不理。
生气中的女人可比哭闹的婴儿还难哄,裴凉最终放弃了尝试。
他已经和夭娘商量好,把她送到玉京城,俩人就分道扬镳。
竹筏一路南下,中途经过一处人声鼎沸的渡口,裴凉知道她肚子早该饿了,招呼她下船吃些东西,夭娘也置若罔闻。
裴凉只得将竹筏停好,上岸买回一些吃食,放在她身边,继续赶路。
待到日暮时分,俩人乘坐的竹筏来到了一片宽广的芦苇荡。
天边一轮酡红的落日,映在水面随风摆荡的芦苇上,凭添了一抹秋天的萧瑟悲凉。
此刻二人头顶飞过一群大雁,排成了人字形,消失在水天一色的远方。
日暮乡关,雁阵惊寒。
总能在人的心头引出一番离愁别绪,
夭娘受到此情此景的感染,似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
裴凉听到身后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放下了手中竹篙,坐到了紫衣女子身旁。
小筏随着流水,漫无目的飘荡。
裴凉咳嗽了一声,似乎酝酿了一番说辞,刚张开嘴,夭娘就哇的一声,哭着扑倒在他怀里。
裴凉一脸错愕地把嘴闭上,感受到了怀中女子不停颤抖的身躯,少年那原本放荡不羁的眼神中此刻也充满了柔情,温柔地拍起女人的肩膀。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你家人是怎么招惹那道士的”
“那日他的道观来村里收徒,强行把我弟弟抓去了,我爹娘去找他理论,被那恶道当场打死”
“你弟弟呢”
“第二天就自杀了”
“报官了吗”
“乱世之下,报官有用吗,我击鼓鸣冤,那县太爷早和道观沆瀣一气,要把我抓去献给那狗道士,最后被我跑出来了。”
“你一个弱女子要报仇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