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卿燕停下手中银筷,抬头看了丫鬟一眼,板着脸道:“放肆了啊”
小挽可不吃这套,拉起她的袖子撒娇道:“你说嘛!”
吕卿燕在这个处得跟姐妹一样的丫鬟面前,确实摆不出主人的威严
“说不上喜欢,就是觉得他很神秘,俩人在一起也很轻松,有相逢恨晚的感觉。”
“完了完了,你被人拐跑了。”小挽听的连连摇头。
“你觉得他怎么样?”吕卿燕突然反问道。
“我不太喜欢,感觉他人比较冷淡,对任何事都不太关心的样子,这样的人当伴侣会很无趣。”
“你就喜欢那些油嘴滑舌,能逗得你开怀大笑的呗。”
“也不是啦,最起码也得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四个字会写在脸上?”
“反正我看他不是,长相不够威猛,还一脸懒散样,腰间配着把木剑,你看哪个大英雄大豪杰出门带把木剑?”
“没准是人家爱好呢,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多了去了。”
“我看你就是被他迷住了,净替他说好话。”
小挽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转:“别怪我没提醒你,江湖中人最是阴险无情,你没看他身边还带着那么漂亮一个女人,肯定是他抢来的,咱们千万要跟这种人划清界限。”
丫鬟分析的头头是道,主人只是笑了笑。
有些人,外表淡漠,心有山海。
———
夜晚,裴凉和夭娘被小挽带着来到了二楼一个房间。
“这是我家夫人安排的,辛苦二位在此住上一晚,明日午时船就到成都了。”
小挽说完该说的,看也不看二人一眼,转身就走。
“还有空房间吗?我自己要一间!”夭娘冷冷拦住小挽的去路。
“这又不是谁都能坐的渡船,哪有那么多位置。”小挽毫不客气地说道。
夭娘碰个钉子,气呼呼坐在了床上。
“多谢夫人好意。”
看到裴凉就要送客,小挽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裴凉合上房门。
夭娘立即解下帷帐。
官船就是平稳舒服,连床褥都是新的,听着窗外嘈急的雨声,夭娘裹紧了被子,片刻后,忍不住掀起帷帐的一角,看着缝隙里独自喝茶的少年。
突然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夭娘只觉鼻子发酸。
对于这个一路护送照顾自己的救命恩人,夭娘不知不觉间对他产生了依赖,当这种依赖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把他看成自己的私属物品,很害怕别人突然抢走,即使夭娘明白裴凉的为人,也会不由自主地耍起小脾气。
吕卿燕此刻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雨,
忽然想起李商隐的两句诗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人这一世,大概最幸运的事就是能找到一位共剪西窗,同听夜雨的意中人,你为他铺纸磨砚,他给你对镜花黄,从此神仙不羡,举案齐眉。
这是吕卿燕最羡慕的生活,可世事哪能轻易让人如愿。
即使父亲贵为当朝宰相,自己从小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可依然难逃政治联姻的命运。
夭娘半夜起床如厕,看到裴凉还是神采奕奕地坐在那里。不禁好奇道:“你晚上不用睡觉吗?”
“不用睡那么久而已。”裴凉答道。
“我要如厕,你陪着我去。”夭娘小声嘀咕。
裴凉点点头,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夭娘披上。
夭娘眉间飞快闪过一道喜色,下了船楼,甲板外黑漆漆的一片,呼啸的风雨劈里啪啦地砸在上面,夭娘忍不住迎风打了一个寒颤。
“要不回去吧,等天亮了再说。”
从船楼到船尾的恭房有十几米的距离,跑过去肯定要被淋湿了。
“我抱着你。”
裴凉说完让夭娘撑起油纸伞,一手穿过她腿弯曲的地方,一手搂着纤腰,将人提到了怀里,夭娘眼神刹那间有些恍惚起来,她和裴凉在独秀馆中的初次相遇就是这个动作。
夭娘温柔地搂住裴凉的脖子,将脸贴在了那个既熟悉又给了她无与伦比安全感的胸膛上。
小挽返回房间时,忽然看到对面的屋子灯又亮了起来。
敲开房门之后,小挽随着主人坐到了床上。
“夫人怎么还不睡呀?”小挽笑道。
“睡不着,起来听听雨声。”吕卿燕笑道。
“夫人有什么心事啊,怎么感觉自从你上了船人就不一样了!”小挽追问道。
“你不懂。”
吕卿燕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令小挽不由撅了撅嘴。
“什么我不懂,是不是因为那男的?”
吕卿燕这回没有搭理她。
小挽凑近说道:“刚才我下楼去方便,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呀?”吕卿燕看样子来了几分兴致。
“我看见那个江湖浪子了!”小挽一脸神秘地说道。
“他怎么了?”吕卿燕立即接道。
小挽幽幽看了女主人一眼,似乎是在埋怨她不该反应这么大。
“快说”吕卿燕推了丫鬟一把。
“我看见他抱着身边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去如厕,生怕她被雨淋着似的,俩人腻腻歪歪,真恶心。”
小挽说完立即补了一句:“你听了可别往心里去,这种人果然不是好东西,真后悔让他们上这船。”
吕卿燕白了她一眼:“这种无聊的事你也拿出来说。”
小挽点点头,确实够无聊的。
“我困了,你也早点休息。”小挽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
送走了小挽,吕卿燕转身吹灭了案上的蜡烛,
黑暗中,久久才传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