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请看,这就是货舱,都是朝廷急需的粮草!”
中年人麻利地将铁索打开,毕恭毕敬的带着老午头走入了货舱。
老午头用从不离身的烟锅随意一指,手下的亲兵立即抽出刀来,对着指到的麻袋挥刀就砍,顿时黄橙橙的谷子顺着刺啦裂开的口子流了出来,淌的满地都是。
老午头又要再指,中年人立即露出肉疼的神色,连连给老午头作揖:
“请军爷高抬贵手,小的真的赔不起,这是兵部征来的……”
“少来这套,拿兵部压我?”老午头慢悠悠地抽了口旱烟。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中年人吓得双膝一软,就要跪地磕头。
老午头立即用烟锅敲了他一下,和颜悦色道:“本将也知道你们下苦力的不容易,但登船检查也是我等职责所在,万一这船上藏着敌人混进了玉京,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对不对?”
“对对,大人所说极是,小的只是个运粮船,万万不敢窝藏什么敌人,大人尽管搜查便是!”
“窝藏不窝藏的,本将自会检查,但手底下的兄弟也要吃饭不是,这下手没个轻重的……”
“哦,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恍然大悟的中年人连忙掏出怀中的钱袋,呼啦一下把碎银全部倒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老午头眉头一皱。
正手忙脚乱的中年人闻之一愣。
经验丰富的老午头一看此人作态,就知道是个性格淳朴的憨厚之人,心中不由放松了几分警惕。
“咳咳”老午头干咳两声,给他使了个眼色。
中年人立即心领神会,将银子放回到钱袋,塞到了老午头手里。
“小的一点心意,请军爷们吃酒!大人万勿推辞!”
看到老午头点头收下,中年人才敢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几个把刀收起来,四处转转,不要放过每个角落”
老午头吩咐完了手下兵将之后,又盯着中年人问道:“你这艘船为什么要单独行进?可是沿途误了时辰?”
中年人赶忙摆手辩解道:“大人不要误会,小的这艘船原本是跟着船队进入成都的,因为运粮的民丁人手不够,导致这船是最后出发的,小的一路不敢有半点停歇,船上之人皆可证明!”
“可有官府文书为证?”老午头淡淡瞥了一眼。
“有有,小的这就给您拿!”中年人连忙应道。
老午头微微额首,大手一挥,将货舱内正在悠悠转转的几人招了过来。
中年人前边带路,众人鱼贯而出。
没过多久,运粮船缓缓开动,逐渐使离了壶心口。
裴凉率先从麻袋堆中跳了出来,接着把三女头顶叠好的麻袋依次扒开。
夭娘最后一个被裴凉拉了出来,脚刚落地就拍着胸口喘息道:
“刚才那当兵的突然朝我这里看了一眼,差点把我吓死”
“没事,只要你不放出声音,他就发现不了”
“那船上管事的还挺会演戏,总算糊弄过去了”
“嗯,我教他的,既不能表现得什么都懂,又不能表现得什么都不懂,这样才会让人放下戒备之心。”
“就你什么都懂!”夭娘没好气地白了少年一眼。
吕卿燕笑着说道:“这些兵将常年在此盘查,眼光很毒辣的,如果让他们发现了一丝可疑之处,非把这船刨个底朝天不可。”
“有钱能使鬼推磨,多给他们几个钱不得了!”夭娘还有些不在乎。
“你说是钱重要还是他们的脑袋重要?只有拿起来放心的钱他们才敢收,如果一上来就塞钱,不恰恰证明心中有鬼嘛,哪还敢这么容易就放行啊!”
小挽在一旁又补充道。
夭娘恍然大悟,冲丫鬟竖起了大拇指。
小挽捂嘴一笑,面露得色。
“我让管事的提前预备了几个大木箱,你们几个就藏身在木箱之中,下船的时候我会伪装成搬运的船夫,带你们离开此地!”
裴凉的目光,依次从吕卿燕,小挽和夭娘脸上扫过。
———
夕阳时分,花园的小径上,一位面容清矍的紫衣老者正在踱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当三人来到一座修竹掩映的木屋时,老者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空空的檐下发呆。
一阵秋风掠过,发黄的树叶纷纷飘落。
一位丫鬟看到老者脸上似有感伤之色,上前柔声问道:“老爷是思念小姐了吧?”
“何以见得?”老者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眉眼间的神情跟吕卿燕竟有几分类似。
丫鬟小心翼翼地答道:“老爷此刻应该是想到了一首词,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燕子南迁,檐下空空如也,定是让老爷触景生情了!”
老者闻之微微点头:“绿漪你很聪明,我把你放在身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但有些时候,也要懂得藏拙呀!”
名唤绿漪的丫鬟身躯为之一颤,连忙低下头来。
“走吧”
老者一挥手,转身而去。
用过晚膳,紫衣老者刚推开书房的门,顿时表情一僵。
裴凉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正在悠闲地把玩着案上一对白玉狮子。
看到老人站在了门口,裴凉将手中之物放回原处,抱拳说道:“吕大人尽管放心,在下非是刺客!”
紫衣老者语气沉稳地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裴凉,江湖无名小卒,为送人而来”
“不知裴壮士所送何人”
“吕大人可否进屋一叙”
听到裴凉如此说,紫衣老者略一犹豫,还是转身掩上了房门。
“吕大人当真有宰辅气魄!”裴凉不无敬佩道。
吕溱宦海沉浮多年,不论眼力还是定力都非常人所能企及,眼前这年轻人能避过府里重重守卫来到书房,如果真是刺客,以他的身手,断不会给自己开口说话的机会。
所以早已放下心来的吕溱,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安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