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县县衙大堂两侧摆着左右两排圆凳,供那些地方大员落座,不过有一件事情显得非常突兀,那就是大堂右下首的地方竟然放着一张太师椅,与那两排圆凳显得格格不入,引得围聚在大堂外院子里的百姓们窃窃私语地议论着,暗自猜测哪位朝廷大员要坐在那张太师椅上。
巳时初刻,谢沐恩在浙江地方大员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大堂上,堂外院子里围聚着的百姓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伸长了脑袋等待着堂审开始。
浙江三司的官员见到大堂上摆着的那张太师椅时脸上纷纷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很显然这张太师椅不是为他们准备的,官场上的排座有着严格的规定,他们中谁也没有资格压倒对方坐在那张太师椅上。
况且,像这种堂审他们已经提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里,于是进入大堂后纷纷按照级别在各自的圆凳上落座,像白德章这些级别不够的官员唯有躬身立在那些在座官员的身后。
“带屠户王七暴死一案的涉案人员。”坐在大堂案桌后面的自然是谢沐恩,等众人落座后他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
王屠夫的本名叫做王七,但由于他做的是屠宰的买卖,故而人们习惯称他为“王屠夫”,很少喊他的本名。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两名身穿囚服的男女被带了上来,并排跪在了堂前,两人就是刘庆和柳氏。
由于今天听审的全部都是浙江地界上的大员,因此刘庆和柳氏获得了洗漱的机会,而且也换了一身新囚服。
虽然两人的身上看上去干净整洁,不过神情憔悴,目光显得有些呆滞,脸上也有一些旧伤痕,尤其刘庆走起路来还一拐一瘸的,由此可见以前受了不少折磨。
“刘庆、柳氏,你二人是否承认毒杀了王七?”谢沐恩扫了刘庆和柳氏一眼,沉声问道。
“民……民妇认罪。”柳氏闻言禁不住哆嗦了一下,给谢沐恩磕了一个头道。
听闻此言,立在左侧官员队列末尾处的白德章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只要柳氏认罪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大人,学生冤枉,学生真的与此事无关,望达人明察。”刘庆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以头触地向谢沐恩道。
自从谢沐恩接手王屠夫暴死案后,允许在押的刘庆和柳氏与家人相见,因此刘庆早已经知道了谢沐恩的身份,知道谢沐恩是江南巡查副使,而正使是大明威名赫赫的忠武王。
如今这个案子落在了谢沐恩手里忠武王肯定会知道,忠武王是大明的国之重臣,太皇太后面前的红人,这无异等于此案已经通了天。
因此刘庆知道这是他最后翻案的机会,故而高声向谢沐恩鸣冤,否则他也对不起为了他的案子东奔西走吃尽了苦头的姐姐。
“大胆刘庆,此案罪证确凿,你曾经亲自在堂审时供认与柳氏合谋毒杀了王七,如今竟敢当堂反悔,实在是可恶之至。”
这时,端坐在大堂左侧上首座位的一名身穿从二品官袍的中年男子伸手一指刘庆,高声呵斥道,他是浙江布政使司左布政使赵福。
赵福曾经开堂审理过王屠夫暴死的案子,当时刘庆和柳氏齐齐认罪,并且签字画押,再加上其他证人的供词,足以把两人定罪。
可由于刘庆的大姐和同科好友为其奔走上告,使得刑部将浙江按察使司上报的给刘庆和柳氏定罪的公文给打了回来让其再审,令赵福是颇为恼火。
如今刘庆当着谢沐恩的面当堂翻供,这不仅使得赵福脸上无光,而且也使得王屠夫暴死的案子变得更加复杂。
王屠夫暴死一案从临安县到杭州府乃至浙江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两年多下来已经牵连到不少人,赵福自然不希望这起案子再起什么波澜,而是平平静静地就这么结束。
但随着刘庆的翻供赵福的愿望化为了泡影,他其实并不怕谢沐恩审这个案子,即便是谢沐恩能审出一些什么东西来他也能想办法摆平了,成为大明从二品大员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哪个人背后都有着不菲的势力。
令赵福真正忌惮的是谢沐恩身后的李云天,要是李云天关注此案的话那么事态可就变得严重了,不要他了即便是朝中的那些权势显赫的辅政大臣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届时难免会牵连一批官员。
正因为如此赵福刚才才会显得如此失态,他已经让人去“告诫”刘庆不要在公堂上乱话,要在大堂之上“老实交代案情”,这样可以看在他以前举人功名的份上留他一命,并且好好安置他的家人,谁料想刘庆却没有理会他的这番“好意”进而使得案情被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