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诺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替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拨弄了一下头发,然后说:“我们赶紧下去吧。”
我点了点头,来不及多看什么,便和杜一诺一起下了楼。当我们下楼的时候,南阳和铃兰正坐在客厅里。铃兰正在低低地抽泣,南阳在一边耐心地安慰。
当我们下楼的时候,铃兰扭头看到了我们两从楼上走了下来。这一刻,她看我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看陌生人的目光,而是一种百感交集的目光。
“宝儿,可以叫妈妈了,大婶都记起来了,以前的所有事情。”南阳看着我,颇有些情动地说道。
我却浑身仿佛触电了一般站在原地,这一刻的感觉与之前又完全不一样了。我看着铃兰,我原本以为我会大喊一声“妈妈”然后不管不顾地扑到她的怀里,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发觉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我甚至连“妈妈”两个字都喊不出来。
这个称呼对我而言,迟到太多太多年了。
我站在那里,杜一诺悄然间紧握住我的手,我看着铃兰静静地流泪,她脸上也是一脸的泪水。
我设想过无数次我们重逢后相认的画面,但没有一个画面如现在这般深沉而平静,仿佛有无数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仿佛有无数的心情想诉说却无力诉说。
“孩子,过来。”许久许久,她终于对我缓缓说了一句,伸出手对我招了招手,脸上笑中带泪,看上去那样凄美。
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却仿佛如同圣母玛利亚的招呼一般给了我无穷的勇气,杜一诺放开了我的手,我抬起头缓缓迈出了第一步。
铃兰大概了解我的心情,她主动走了过来,隔了这许多年的时空与岁月,隔了无数次轮回的交替与改变,沧海变作桑田已久,然而,当她主动把我抱在怀里嚎嚎大哭说了一句“这么多年苦了你”的时候,我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也跟着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杜一诺和南阳在一旁都看得哽咽了,杜一诺转过身去不忍再看这情景,南阳走过来和我们抱在了一起,伸手拉着杜一诺,我们四个人都抱在了一起哭成了一团。
南阳哽咽着说:“大婶,宝儿这些年真的很苦,真的很苦。但是找到你,以后她有妈妈了,有弟妹了,她不会再苦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孩子辛苦。”铃兰擦干了眼泪,抬起头看着我,伸手替我擦掉脸上的泪水,用无比苍老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孩子,妈妈一开始没认出来是你,让你受委屈了。”
那一声“妈妈”就在嘴边,可是我却怎么都张不了口叫一声妈妈,我只是望着她静静地流泪,其实不想哭,其实以为自己会忍住,可是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流,仿佛怎么流都流不完一样。
“孩子,我知道我很委屈,这些年一定很怪妈妈吧?”她拉着我的手,握得我的手生疼生疼,说完这一句话,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地又一次大哭起来。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她并非不在乎我,她并非忘记了我,原来所有曾经痛苦的记忆都积压在她的心里,原来她只是选择性去遗忘,而并非真的遗忘。此时此刻,她那样难过地在我面前哭成泪人,让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应该责怪她或者任何,而应该抱住她,用力抱住她,告诉她我已经长大了,曾经苦难地一切都过去了。
我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杜一诺连忙帮我一起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哭,我跟着哭。我哭,杜一诺跟着难过。南阳一个人去屋外抽烟了,大概受不了这样的情景。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孩子。”很久后,她平静了情绪,抬头缓缓看着我,对我说,“我走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现在,你已经这么大了。”
“嗯。”我发觉我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我明白她在期待我的回应。
“当年的事情说起来太长太长了,你的命,比妈妈苦。妈妈都不敢去想,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她说完,眼泪又汹涌而出,她伸出手来抚摸着我的脸,她说,“你还活着,还活着就好。这些年,妈妈对不住你。”
“阿姨,不怪你,本来也不是你的错。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能坐在一起就好了。”杜一诺看着铃兰说道,“铃兰阿姨,您记得蝴蝶吗?当年的蝴蝶,就是我的妈妈。您不是说看我面熟吗?”
杜一诺这么一说,铃兰立马惊讶地望着杜一诺,她似乎用力在回想一些什么,然后过了很久,她问道:“蝴蝶?你是蝴蝶的儿子?你怎么会认识宝儿?你们……啊……”
她显得那样的惊讶,她看着杜一诺,始终有些不敢置信一般地看着杜一诺,目光焦急而又欣喜,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敢问出口。
“舅舅也还活着,我们现在都在一起了。舅舅很想你,他一直很牵挂你。他找了你很多年,一直都不知道你的消息。”我隐隐猜到了她想问什么,于是对她说道。
“舅舅……宝儿,你是说我哥?”铃兰又在脑海里转了转,这才回想起来,她一下抓住了我的手,无比惊喜地望着我说:“我哥还活着?他已经出来了吗?宝儿,这些年你是不是和舅舅在一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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