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润物无声。
昨晚休息时天好好的,这里没有污染,甚至能看见满天星星,直到早上起来走出小旅馆,冯锦辉和从市里连夜赶回镇上的高学平才发现下半夜下过一阵小雨。
他们起得早,川下派出所长丁阳来得更早。
顺着泞泥的街道,带二人去菜市场对面的小摊吃完早点,便一起驱车沿坑坑洼洼满是泥浆的山路,赶到位于川下镇西南角的凤凰村。
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山村,放眼望去,一栋栋低矮的民房参差不齐的建在山脚下。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远处一大片绿油油的麦地,幸福的吸收着大地给予的礼物——雨水。
顺着山间公路的方向,有一条穿过村口的小河,蜿蜒曲折,可能夜里下过雨的缘故,河水看上去很浑浊。
拖拉机既是农机也是交通工具,一辆挂着车厢的手扶拖拉机冒出黑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与面包车擦肩而过。
高学平注意到车厢里挤满老人和小孩,一路过来见到的青壮年也很少,能想象到能出去打工的都出去了,平时生活在这个宁静山村的大多是老人和留守儿童。
面包车驶过水泥桥,缓缓开进村里。
在一个个村民好奇地目光注视下,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一个极具特色且历史悠久戏台前,丁阳拔出钥匙,拉上手刹,指指左前方:“冯大,高队,这就是村办公室,我去找老支书谈谈,您二位就别下车了,有进展我会及时打电话。”
自己一开口村民就知道是外人,到了这儿只能靠人家帮忙。
冯锦辉点点头:“好吧,我们在车上等。”
“丁所,把这两包烟带上。”高学平一把拉住丁阳衣服,把包里剩下的两盒香烟硬塞过去。
这里不是客气的地方,现在更不是客气的时候。丁阳也不矫情,收下烟笑了笑,带上门捡干的地方跑向斜对过的村委会。
种种迹象表明,嫌犯并非没有警觉性,只是警觉性不是特别高。
他是今年正月初九同村里的另外六个小伙子和两个小姑娘一起去东海的,到了东海之后却没在一起打工,人家进电子厂,他去工地。
从春节到现在与老乡只聚过一次,还是去拿他母亲托后来去东海的人捎带的东西的,平时极少接触,只是偶尔打几个电话,同在东海的老乡不仅不知道他在哪个工地,甚至不知道在哪个区。
想顺利套出其具体位置并不容易,但现在只能信任年轻的派出所长。
冯锦辉遥看着斜对面的村办公室,掏出手机,拨通连夜赶到东海的抓捕组负责人电话。
“明东,你们在什么位置?”
隆华分局辖区发生的命案,隆华分局怎么可能不重视。
考虑到东海是行政级别比深正更高的直辖市,局党委成员朱明东亲自带队,要不是确实走不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绝对会亲自出马。
朱明东回头看看随行的四名年轻刑警,举着手机用东广话低声道:“冯大,我们在人民广场地铁站,1号线、2号线和8号线这儿交汇,去哪儿都比较方便。”
“我们刚到嫌犯家所在的村,当地派出所同志正在想办法,你们可能要两三个小时。”
“没关系,只要能把他抓回去,等多长时间都没问题。”
“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你们要做好请求东海同行协助的准备。”
“放心,一接到韩局命令,我们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协助肯定是要请东海同行协助的,现在的问题是东海太大,不知道嫌犯躲在哪个区,总不能就这么跑单位级别比深正市局更高的东海市局请人家协助吧?何况到省厅这一级已经不怎么负责具体案件,东海市局行政级别比东广省厅更高,同样不会管一般的命案。
如果“积案办”的老前辈套不出嫌犯的具体位置,朱明东只能拿着介绍信一个分局一个分局跑。
虽说“天下公安是一家”,但人家有人家的工作,求人帮忙终究是一件麻烦事。
朱明东真不想到处求人,收起手机一屁股坐到行李箱上,看着地铁站出口处熙熙攘攘的人们暗暗祈祷“积案办”能一鼓作气搞清嫌犯躲在什么地方。
其实“积案办”现在所能做的一样是等待。
丁阳知道曾经的教官、现在的深正市局领导已派刑警赶到东海待命,为抓捕王学东深正市局可以说不惜一切代价,能不能顺利抓获嫌犯人家全指望他这个小小的派出所长,想想真有那么点压力。
跟老支书用不着绕圈子,一样无需隐瞒。
他再次递上根烟,低声道:“陈支书,深正市公安局的同志来我辖区抓人,我不可能不问个清楚,真是证据确凿!王学东既有作案时间又有作案动机,案发当日他确实与被害人发生过争执,连dna都比对上了,人命关天,这不是一件小事!”
可能与家庭环境有一定关系,那小子性格确实有点问题。
在村里,平时极少说话。
别说看见村干部,看见王家的长辈都不打个招呼。
但这不意味着他性格软弱,事实上不仅倔强而且很冲动,去年夏收因为爱占小便宜的杨宝家媳妇去他家地里捡了点没收割干净的麦穗,与他母亲发生了点口角,他拿起锄头就冲过去了,要不是几个村民反应快及时拉住,杨宝家媳妇估计会头破血流。
但不管怎么说,他既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独苗。
杀人是要偿命的,要是吃了枪子,一个家庭不就完了。
老支书现在不是震惊而是担心,抽了一会儿闷烟,抬头道:“杀人不是犯其它事,保肯定保不下来,能不能跟深正公安局的同志求求情,帮他争取个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