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保定城的大明行在里,朱慈烺的身前摊开了·
奏报金壳红底,喜气洋洋,上面的字迹更是让行在上下一片笑声。
这是一个大胜的捷报。
在大学士李建泰的总揽全局下,固关参将李茂春率军率军出征,大战逆贼李岩部于西风台,首战击溃李岩部,反过来将李岩堵在平定州州城。
要是寻常的战报,朱慈烺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回,每回枢密院给的评判都是摇头叹息,都认为作假之处众多。
但这一次,伴随着捷报而来的还有切切实实的首级,这可不是胡乱吹的。就算想要杀良冒功,不管是兵部还是枢密院都有的是老于此道的官吏。
这年头,寻常老百姓吃糠咽菜与好歹要打仗厮杀的士兵可是委实不一样的。不仅是衣着,身体发育,小到牙齿也都可以一一辨别。
故而,朱慈烺这才问枢密院检验首级的结果。
天子下令,枢密院与兵部自然开始了繁忙的检验工作。
只不过,在行在内的官员听起朱慈烺的话倒是有些尴尬,开腔的是倪元璐,这位枢密院副使解释说:“陛下,首级太多了,足足有数百具,武选司与枢密院的同仁们星夜检查,但还是没有处理完毕。”
一旁的胡波也插了句话:“虽然首级之上都有石灰裹住,但老夫冒昧插嘴一句,不得不说,将士们的检验还是太缺乏保障了。我派出去的几个军医见了,再三要求带上口罩,做足防护以免瘟疫爆发。故而,进度也是有些缓慢。”
朱慈烺顿时明白了,尸体的首级固然是个军功,可同样也是瘟疫的传染源啊。
“罢了,那朕亲自去看一遍。先看看检验了多少,多数为真,也就没必要一个个检验去。可以以均匀抽查的方式。”朱慈烺执行力超强,说去就去。
没多久,朱慈烺在倪元璐的带领下到了保定城的大校场里,那里立起了巨大的一个帐篷,到处撒着石灰,驾着大锅煮着热水消毒。
而主持这一切事情的则兵部武选司郎中常广喜。
朱慈烺的到来引起了一阵激动,倪元璐带领校场内的文武将官朝着朱慈烺行礼。
倪元璐是老伙计了,朱慈烺招呼着免礼,注意力就落到了常广喜的身上。
武选司是个兵部的肥缺,朱慈烺一时间也没功夫重新梳理架构,兵部此次也跟着不少都随行在一起行动,其中武选司负责的是掌考武官的品级、选授、升调、功赏之事,考查各地之险要,分别建置营汛;管理少数民族聚居的土司武官承袭、封赠等事。·
检验军功当然也是武选司的工作。常广喜是个年岁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旧式官袍,洗刷的干干净净,穿在身上,颇为整洁。常广喜面目清俊,身材适中,举止温雅,动作很干练,整个人亦是看起来十分清爽,是典型的大明精英。
这年头能当官的,没几个丑的。毕竟,进士里头也经常出现因为颜值不够点不到进士的情况。自然而然,能够走上武选司这样高位的常广喜显然也是个外表形象不错的。
朱慈烺心下添了一分好感,内里又多了一点禁戒。
许多人可是仗着一身好皮囊,结果干的尽是些败絮其中的例子。
一番客套不提,常广喜引着朱慈烺走进了一处流水车间。
这是朱慈烺的提法,常广喜指着里面一张巨大拼凑起来的长条长桌子道:“这是微臣所立的法子,在大帐的入寇,安排一人对首级编号。下一人拿到编号后,负责对外貌进行描写。再下一人负责对头发进行检验,再下一人对牙齿进行检验。逆贼新起,犒劳颇多,多有肉食普通百姓却无,故而,期间牙口磨损之差距,都是可以辨析的。尤其百姓发结各异,将士发结多一样…”
“那么,告诉朕,这里你们检查了多少首级了?”朱慈烺看着一颗颗脑袋,皱起了眉头。
常广喜拿起了一本册子说:“回禀圣上,此间首级一共七百六十三级,已经检查了五百余级,这五百余级中可以确证为武装人员的……有四百余级。”
“按照这个比例,就算是杀良冒功,也有五百余的首级啊。”朱慈烺意识到了不同,转身大步朝着行在走去:“召集各部议事!”
有了五百余首级打底,这一场胜利的战功就得到了确信。而且,按照一般的战斗规模,首级的数目与真正击败杀伤地方的数目之中是很大差距的。毕竟,不会是所有的敌军都乖乖站着等待砍脑袋。
就好比此前平壤之战的大明奏功记录里,日军被斩首级为一千两百八十五颗,夺马两千九百八十五匹。·
但实际上的战功远不止于此,日军被熏、溺死者约有十倍之多;其余记录中也提及焚溺死者万记。反过来根据日方记录,小西行长所部在平壤战役后的减员达九千三百多人。
李茂春不是名将,也不是帝国主力,战斗力没有那么变态也非是歼灭战击溃战,只能是击退战,战果或许没有十倍之多,但不管怎么算,两倍三倍总有的。
这与李岩部上万人,或者谣传兵马数万是可以得到印证的。
与实情有了印证,最终枢密院的判断便是:捷报可信。捷报得到了确信,就连朱慈烺都认了,行在内的气氛一下子宽松欢悦了许多。
朱慈烺召集了文武在行在议事,大臣们来来往往,都能听到笑声在耳边不断回想。
很快,枢密院的常务军师倪元璐带着枢密院各部军师齐聚。内阁部分,国防大臣兼兵部尚书高名衡、财政经济大臣傅淑训以及皇家近卫军团虎大威、刘胜、齐贤、猛如虎等部齐齐到来。
朱慈烺被众星拱月地来到了议事厅的偏厅,里面,见朱慈烺到来,带队的黄宗羲带着人左右一退,将身后的景象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