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人,无论如何,总不会是个坏人吧。
不觉间吃到八分饱了,约莫是看我已经不大动筷子,一直候在边上的小栗子赶紧很有眼力见儿地盛了碗汤递到我手里。
“殿下,有件事要跟您禀报一下。”
“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站在原地说。”
“是。是这样的,听闻昨天皇上不知从哪找了一位术士回来,昨晚竟谈到深夜呢。”
“多半是为了炼丹问道之事吧,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不是每朝都有的事么。”我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凉。
“可这次不一样啊。好象是因为您跟苏大人这几日观星无果,皇上才特地从仙山请来了高人,要助您们勘破天象呐。”
“那不正好,赶紧勘破了大家都省心。再说,我和苏伯伯也只能看看预示如何,真有个不好,却无解决之道。那术士一来,没准连解决的法子都省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殿下说的是,是奴才愚钝了。”
我点点头,不再跟他说话,只慢慢啜着手里这盅银丝雪鱼羹,用料细腻,口感纯鲜,真是上品。喝完手中的又盛了一碗然后吩咐道:“这个汤,以后每天都要。”
小栗子弯着腰应了是。
等我慢条斯理地吃完这顿饭的时候,暮色已浓。小栗子张罗着收拾碗盘,我径自理了理衣冠推门出去走向观星台。
不同以往,今夜台子上站了两个人。
一个自然就是苏伯伯,另一个则是一位长髯道长。我心下了然,想应是小栗子所说的仙山术士了。
冲他们略点了点头,那术士也甚倨傲,居然也不向我行礼,只看了我一眼便回转身去。
我也懒得与他计较,一径走到苏伯伯旁边问:“今夜还照旧么?”
苏伯伯语气艰涩:“这几日来几乎毫无进展,我估量着这样子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好皇上请了这位弓道长来,只是……”
“贫道不才,刚好懂得一种法阵可以引出邪物异象,只是需在这观星台上布坛施法,不过苏大人仿佛不太舍得呢。”另一道声音尖厉地打断了苏伯伯的话。
我抬眼询问,苏伯伯黯道:“那法阵要用到生血和明火,且不说生血污秽,就是我那些石子布成的星图也是禁不得火的啊。”
我沉吟了半刻,抓住苏伯伯的小臂,沉声道:“大局为重,若是真能召唤出异象,不仅是功德一件,到时您不说,皇上也定会帮您重修这观星台。”
苏伯伯抬眼望了望我,终是艰难地点了下头。
我回头扬声道:“弓道长,您尽可做法,不必有所顾虑。”
那清瘦的术士闻言倒是一愣,抬手朝我作了个揖:“王妃殿下开明。不过要准备的物事繁多,今夜是来不及了,故以您二位还可照往日般观测。”
旁边的苏伯伯眼睛一亮,几乎是朝那望远镜扑了过去。看着他已有些佝偻的背影,今夜似乎分外单薄,心里不免慨然。
苏伯伯跟爹爹交好这么多年,很多脾性自是相似,他们一样刚正却护短,一样坚强却脆弱,一样有大义却念旧情。这个观星台是苏伯伯亲自设计、制图、督工建造而成,说是他的孩子也不为过。试问谁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浴血、遭火炙?可是眼下有什么办法呢,这术士既受皇上器重,必不会无功而返。此刻一时拒了他,然后呢,难道等圣旨来么?与其被迫,倒不如自己先行说服了自己。
如果,如果今夜确有奇迹就好了。
我抬头望向银河的时候心里默念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