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念着他吧?”羽山亦的声音陡然响起。我猛地回头,看见他就斜倚在游廊的柱子上,蹙着眉心,狠狠吸了口烟,悠然对上我的目光,“哪怕知道了他是罪魁祸首,也放不下是不是?”
他有些嘲讽地笑了笑,面上却浮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不是。”我冷声答。
“那,就是在虚以委蛇了?”
我垂下眼睑,冷冷道:“那又怎么样,只许他利用我,不准我利用他么?”
羽山亦抚掌而笑,面容却比方才松快许多,仿佛卸下了什么重负般:“你那相公可不是什么好相与地,可别没利用成不说,再把自己栽进去了。”
我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身子僵了一瞬,道:“你当我还是那个傻乎乎地毛丫头么?”说罢,扭身走开。
如果爹娘安稳,家园尚在,我倒乐得傻一辈子呢……兀自苦笑。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骨子里很懦弱地人,希望别人为自己遮风挡雨,希望闯了祸总有人收拾烂摊子,希望衣食无忧寒暑不惧,春有百花秋有月。所以我从来不敢抗争,总在妥协,嫁给南宫澈是这样,放弃南宫律也是这样……
虽然表面上理由总是冠冕堂皇,却掩饰不掉心底卑微的软弱。
虽然也口口声声地说想去掉身上所有的身份束缚,只做颜洛,却仍害怕着那个自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的世界。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挡在我身前,所以不得不勇敢,不得不清醒,不得不时刻让自己竖起警觉。
尽管做得生涩,尽管……实在是很累。
南宫澈这场病来得古怪,去得也古怪,自醒了后整个人便神速地恢复起来。不过总是躺了不少日子,身子骨还有些虚,而且变得畏寒,每日里只裹着狐裘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颇少走动。
见南宫澈好转,南宫律便提议再歇几日便出发往南边去。只是这次他说的却不是西南苗疆,而是他的封地仙凌。
仙凌地处江南,素有“堆金积玉地,温柔富贵乡”之名,外加其四季如春,山水秀美,引得无数文人墨客纷纷来游。由此,这一区域,也很是出了几个有名的才子,留下许多传世佳作。皇帝肯把这么一块宝地赐给南宫律,也足以见得他对这个胞弟的重视了。
对此提议,众人皆没有异议,于是便择定了三日后出发。
“洛儿,你留一下。”商议毕,大家都正要散了去,南宫律突然叫了我一声。
折返回来,我恭顺在他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洛儿,我知道你担心家人,不过眼下非常时期,你也露不得面。就都交给七叔来办吧,你只管安心跟澈儿去仙凌。江南物产丰富,羽山公子也可以继续寻找材料帮你医治眼睛。”南宫律有些鸽子灰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我,仿佛安抚,又仿佛承诺。
我身子微微一晃,敛容抻了抻衣袖,道:“如此,有劳七叔了。”
南宫澈长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啊,跟澈儿他娘一个脾性,心里纵使苦着也不教人看出来。”
我扯了下嘴角,艰难地笑笑:“露在面上就好么,不过徒增他人烦扰罢了。”
南宫律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色,偏偏又不知如何接口,只复重重叹了一声。
猛然想到些什么,赶紧抬起头来,问道:“对了,七叔,先前说爹爹他结党营私,可知道都是哪几位大人“其实朝中一贯分为三派,一派支持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一派支持柔妃所出的十二皇子,而你爹和少数人是属于第三派,也就是中立派。”说到十二皇子时,我留心了一下南宫律的神情,却平静如常,不露丝毫端倪,我暗笑自己多事,继续仔细听了。
“而此次与颜相一同行动的却是三皇子派,我私下里猜想,定是你爹爹思忖,与其现结盟,还不如加入已然有些影响力的派别。这一派中有不少是实权分子,对立储君一事从皇兄一登基起,各路奏表就不曾有一日的消停,尤其是皇兄表示过欲立十二皇子之后,他们怕是早有些坐不住,颜相虽从不拉帮结派,但其实口才了得,先示好,再游说,一通言语下来,那些人怕是都蠢蠢欲动了。”说着,南宫律眼中盈满了激赏之意。
“所以我说救你家人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那里头涉案的大多数都是皇后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扳得倒的。”
皇后?我惊了一惊,眼前蓦然浮现了那张冷如寒霜的美丽脸庞。<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