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涌动,红烛飘飞,殿外雷电交加。
高床软衿之上躺着一个女人,脸色惨白,嘴唇也干燥的失去了血色,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美丽的生命也即将走向时间的尽头。
殿内一股浓郁的药味,门窗紧闭,狂风仍旧肆虐的无孔不入。天外黑云涌动,风云变色,一声声惊雷搅得人心神不宁。床上的女人依旧如此无知无觉的躺着
太医院稍有资历的太医都齐聚在东配殿,半响无语。西配殿则聚集了一帮臣子,亦是闷不吭声,面面相觑,大家心中都在为这个国家的未来隐隐担忧。
盛夏的夜,兼之光打雷不下雨,显得十分沉闷,搅得人心中烦躁不安。
左丞相范质已在殿中来回踱了数圈,但也只能干着急,朝服被汗水浸透,又被狂风迅速吹干,终于忍不住又要去催催那帮太医,却被右丞相王薄一把拉住。
“范相,您就耐心点等等,太医们正商量对策!”王薄也是一脸焦急,但显然性子比范质要沉稳一些。
“等,等,等,都两天啦,那帮庸医开始说伤的虽重但好在避开心脉,说有惊无险,但是现在你看看太后这个样子,明眼人都知道,怕是”范质脾气急,犯忌讳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幸而反应的快,生生咽了下去。
“范相,咱们也是干着急,去了又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给太医们添乱!”王薄耐心劝道,“太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讲着这些劝慰的话语,其实自己的心中也是忧心忡忡,脸上焦急的神色骗不了人的。
范质叹了口气,拍了拍大腿,无奈地坐下,“刺客捉到了吗?”
王薄一迟疑,恭恭敬敬地答道,“还没有!”
虽然二人同为丞相,但是范质资历老,在朝中的势力和影响力比王薄大的多,很多时候王薄倒像是范质的下属一般,好在王薄为人谦和,多年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怎么搞的!”范质端起茶杯正准备喝,听到如此答复又重重搁下,茶水都喝不下了,“让开封府速速去查!务必逮捕归案!”
“是!”王薄点头应道,完全没有半点右相的威风。
东配殿内灯火飘曳,狂风乱走。
为首的老太医颤颤悠悠地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首先打破了沉静“大家怎么看,不妨都讲出来,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也讲不得许多顾及了。”浑浊的眼扫了一眼右下首,“良璧,太后一直由你主诊,你且说说看。”老太医声音沙哑,神情萎靡,似是劳顿不堪,自己也是行将就木之人,依然坚持到内廷查看太后的病情。
“是,恩师”起身应话的是一位温文儒雅的年轻太医,“学生愚见,太后娘娘为利器所伤,虽在胸口,但好在偏离心脉,不至大碍,故内服重用薯蓣为主,人参、白术、茯苓、干姜、豆黄卷、甘草、麯益气调中,柴胡、桂枝、防风祛风散邪,杏仁、桔梗、白蔹理气开郁,诸药合用,外敷化瘀生肌散,共奏扶正祛邪之功。但不知因何本命元息渐弱,体内疑似两股邪气相冲。”褚良璧小心的挑着话说,他是太医署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太医署首座的得意门生,为人谨慎恭谨,医术超群。
“褚世侄是说,太后娘娘中邪了?”左上侧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幽幽的开口,并不拿眼瞧他,依旧端坐捻着佛珠,语气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明德公,依你看呢?”不待年轻太医回话,为首的老太医打了个太极,把话头推给夏明德,说完这句重重喘了口气,似是费了很大力气。
夏明德微一皱眉,睁开眼看了一下四周,微一沉吟,叹了口气,缓缓道“依我看太后求生意志薄弱,怕是思念先帝已极,自己各儿不想活过来了。”
一语出满堂皆是哗然,夏明德更是不屑的一声轻哼,继续闭目捻着佛珠。
为首的老太医眉头一皱,撵着胡须沉吟道,“明德兄所说不无道理,只是这医者治身不治心,这咳咳,这却却如何是好?”浑浊的老眼看向这个一直以来的死对头,眼神中满是期待。二人虽是死对头,但也仅只于医学一道,见解各有不同,争论了数十年,彼此倒也惺惺相惜!
夏明德嘴唇微启似有话讲,但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并不再多讲。
一众太医仍没讨论出个结果,东配殿显得异常燥闷,褚良璧走出殿外,径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儒雅俊秀的脸上写满担忧。
打了一下午的雷了,可是仍不见落雨,好似酝酿着一场铺天盖地的狂风骤雨。
又是一道紫色闪电,自西向东,似要撕破这天空,荡尽这世间邪恶,少些,一连串惊雷响起,似炮火轰鸣,振聋发聩。
褚良璧退进殿内,迎上为首老太医若有所思的目光,正欲开口。突然,一宫廷内监从内寝宫匆匆跑来,顾不得行礼,直喊道“太后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怕是不好了!”
众太医大惊,为首的老太医情急之下直直站起,褚良璧赶紧抢步上前扶着他,老太医步履蹒跚竟是自己也走不大稳妥了,老太医大急道,“良璧,你快去,小福子来扶我,你你们都快去啊”
小太监尚自惊魂未定,赶紧过来扶着他向月栖殿寝宫走去,老太医一路喃喃祷告“天佑大周,天佑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