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算是听出来了,自己这位皇帝妹夫是铁了心要厚抚郭业,要给这厮荣宠身后事,】
罢了,长孙无忌心里很快便有了腹案,心说,人都死了,以后再也不会跟我再斗来斗去了,又何必跟一死人计较呢?
长孙无忌最近因为郭业的死,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李二陛下的倚重,缓和了不少关系。不想因为一个早已尸骨无存的郭业,而又惹来皇帝的猜忌。
于是,他心里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好吧,郭业,算你小子有造化,死后能有此殊荣,算是便宜了你这厮!
随即,他拱手一礼,答道:“陛下,益州侯为国捐躯马革裹尸,哦不,连尸体都没有寻到,委实令人惋惜。陛下吩咐微臣亲自处理他的身后事,已经操办得差不多了。臣不仅让人在益州侯府安置了灵堂,供朝中百官拜府吊唁,还让人从快马加鞭将益州侯在蜀中陇西的亲属悉数接到了长安。他的母亲郭柳氏、他的两名妾侍郭杨氏、郭康氏,还有他的女儿,臣都让人借进了长安,如今就住在益州侯府内。侯府诸事都有益州侯的夫人平阳郡主在亲自主持。”
李二陛下微微点头,道:“辅机倒是细心,唉,郭业这小子一走,郭府上下都是女眷,没有一个男丁继承香灯挑大梁。这个时候朕不帮他,谁来帮他?辅机,回头让宗正寺卿李道宗亲自跑一趟郭府,送上黄金千两,算是朕与皇后的心意。”
“臣,遵旨!”
长孙无忌又是一礼,假惺惺地兔死狐悲般感慨道:“皇上和皇后有心了,益州侯若是泉下有知,必是死而无怨了。”
“呵呵,辅机又非郭业,岂知他如何想?”
李二陛下脸上淡淡,却说了句令长孙无忌哑口无言的话,好像自己的妹夫在若有若无的讽刺自己。
李二陛下没有理会长孙无忌的尴尬,继续问道:“那朕交代你的封赐呢?朕答应过郭业,只要他在吐蕃立下功劳,凯旋而归,朕封他一个平阳郡公。封爵之事,你跟江夏王李道宗有过交代吗?”
长孙无忌心里郁闷,郭业是在吐蕃立下赫赫功劳不假,可他不是死了吗?哪里谈得上凯旋而归?既然死在了吐蕃,连尸体都没找到,干嘛还要便宜他一个平阳郡公的爵位?
不过当着李二陛下的面,他可不敢这么说。
因为人皇帝都这么说了,铁了心要给郭业身后荣耀恩宠,自己这个时候跳出来唱反调,这不是明摆着给皇帝上眼药,证明自己心眼还比针尖小,心胸狭隘到连个死人都不放过吗?
于是,他连连点头称道:“陛下放心,如今益州侯府头七还未过,臣一会儿出宫会知会江夏王此事,让他早点拟出封赏郭业平阳郡公爵位的条陈。等着侯府头七一过,郭业衣冠出殡入土之日,臣会亲自前去宣布这道旨意,以示皇上的恩宠。”
“嗯,这件事情就交给辅机了。”
李二陛下神情有些落寞地看着宫墙之外的长安雪景,自顾说道:“郭卿衣冠出殡那天,朕会亲往府上,送他一程。也算是成全了朕与他的一场君臣之谊。唉,他之死,朕之过啊!”
“啊?”
长孙无忌一听皇帝要亲自送郭业的衣冠出殡,显然被惊了一把,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这位皇帝妹夫,心生妒意道,看来郭业这次还真是对了,若他不死,以皇帝对他的眷宠,将来势必也是位列宰辅之辈。嘿嘿,死得好,死得好啊!
继而,他收敛起错愕神色,拱手赞道:“皇上如此体恤臣工,我等身为子者幸甚,大唐江山社稷幸甚!”
李二陛下又是摆摆手,今天对他这些马屁真是不感冒,意兴阑珊地冲顺公公喊道:“董顺,摆驾,回甘露殿吧!”
“喏!”
顺公公连忙呼喝起侍奉左右的内侍宦官们起驾,返回甘露殿。
这时,李二陛下突然驻足扭头又看了一眼长孙无忌,缓缓问道:“辅机,郭卿的头七几时过?”
长孙无忌这事儿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回道:“还有三天,陛下。”
“三天?好,辅机,你代朕通传一下。”
李二陛下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即日起朕要罢朝三日,直至郭卿头七结束,以示哀悼。还有,郭业是为我大唐而殉难,凡在长安的官员,甭管与郭业之前有否嫌隙,都统统给我去郭府吊唁。郭府如今只剩妻儿寡母,莫要人走茶凉,门庭冷清。若有谁不去的话,哼,别怪朕睚眦必报!”
“啊?陛下,这……这……”
长孙无忌被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却只见李二陛下重新转身,挥手喝道:“董顺,摆驾,回甘露殿!”
“喏!”
顺公公一甩拂尘,扯着嗓子吆喝道:“陛下有旨,起驾回宫甘露殿哩……”
霎时,人走声传金黄伞盖挪移着下了宫门城楼。
城墙之上,仅剩长孙无忌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傻愣在这儿,任凭大雪飘零落在身上,硬是呆若木鸡般一动不动如一尊泥塑。
……
……
雪,依然在下。
寒意,继续肆虐在长安城中,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在屋中围着火炉取暖。唯独太平坊的郭府,中门敞开,缟素悬挂,灯笼糊白,府中下人个个披麻戴孝,站在门口迎送着前来郭府吊唁的宾客,至于宾客人数却是稀稀落落,很是冷清。